第38章(2 / 2)

桃花入命 眉如黛 2317 字 27天前

赵杀同他好声好气地商量了半天,鬼卒只得勉强答应下来,运转鬼力,好不容易才调取出来。等赵杀再定睛一看,四档当中,只剩下“雾里看花”一档能够勾选。

如此一来二去,案上香尽茶凉,耽搁了好一会儿,巨石上总算有云雾散开,慢慢现出模糊人影,赵杀便全神贯注地看起这一段旧事。

第四十章

眼看着石上皮影戏一般分分合合,刀来剑往,以赵杀之才,从金冠蟒袍、出行仪仗上头,竟然连蒙带猜、看出了七八分。

他在数百年前的人间,居然也是一位王爷,还是前朝一位手握权柄的异姓王。

宗谱上大多护国有功,英年战死,到他已是单传,正可谓满门忠烈,一国肱骨。

这位赵王爷同样是碧血丹心,盛世而生,乱世加冠。远眺狼烟,自请披甲上阵,征战南北……

赵王爷仗打得久了,虽是无暇娶亲,但一路走来,不是在战火荒村,听见稚子啼哭之声;便是有挚友含泪托孤,接连收养了好几名义子。

时人有诗赞曰:上马击狂胡,下马奶遗孤。

赵杀隐隐绰绰看见那五官模糊的披甲男子,胸前斜捆一个红布襁褓,背后斜捆一个白缎襁褓,左手抱着一名黑衣稚儿,右手机弩一抬,一箭射死八百里外一名蛮军统帅,不免老脸通红,自己都不大相信,极想拂袖而去,好在转眼之间,石上烟云变幻,战事平定了几年。

那朦胧人影忽然自大漠狂沙之间,转向靡靡宫闱。

一位宫妃误服了二斤红花,挨了五六回针扎拳脚,在麝香盈室、凉雨倒灌的冷宫中养足十月,诞下一名男婴。

当夜龙气生,风雨作,异象起。

赵王爷好不容易哄着三名稚子熟睡,有小太监用黄绸襁褓一裹,冒雨抱了这名婴孩过来,求他收留。

三名稚子一觉睡醒,发现屋中又多了一个人,自然涕泪涟涟。

好在赵王爷手段过人,一手蜜糖,一手棍棒,于十余年间,硬是将一生谋略武功传予三人,个个在烈日底下,练出一身蛮力。

唯有那黄衣稚子,碍于身世,不必提枪耍棍,不必日晒雨淋,只需在檐下读几本兵书。

这一段往事,观来云淡风轻,润物无声,可不知为何,竟是比命悬一线的殊死之战,更叫人心魂难守。

随着时日推移,那红衣小儿,出落得毫无城府,禀性天真,只有些武勇。

白衣小儿则是允文允武,待人接物淡如秋水,好养得很。

而黑衣小儿得赵王爷一身武功真传,哪怕在“雾里看花”的攒动人影中,仍能看见犹如剑上寒霜的雪亮眸光。

至于最年幼的那一位,读书万卷,通晓帝学,看向赵王爷的时候却极痴缠,品性亦极温柔。

这四人得其一,旁人见了,也要夸一声教子有方,何况四子皆学有所成,当真是此生何求。

只是好景不长,边疆乱世复起。

这位赵王爷再度披挂上阵,携三名义子一道出征,就在捷报频传之际,圣上却嫌他功高盖主,竟然克扣粮草,直叫战事艰难,一度无以为继。

那黄衫义子苦守京中,上闻朝中内情,下观义父手书,一来二去,心头滴血,对当朝天子一丝丝生出龃龉。

等赵王爷餐风饮露,终于熬到粮草救济,将外敌击退,便接到千里加急的一道圣旨,说自家义子勾连众多,领兵谋反,许他戴罪立功,平定内乱。

朝中风雨飘摇,赵王爷却是一身忠骨。

圣上说战,他便战。

这一战牵连甚广,打得极是艰难。

说不尽的英雄聚于黄衫义子麾下,无数百姓沿途归附,白鹿出林,天生异象,只说他是真龙天子。

可赵王爷只信正统,剑刃所向,断不容情。

那谋逆义子先是退避,而后再退,被赵王爷一路诛戮下来,总算肯与他一战。

交战前夕,红衫义子领下翻山越岭走后袭营的重担,动身前悄声问他:“王爷……最喜欢我么?”

赵王爷自然严声呵斥,叫他以家国天下为重,休得胡思乱想。

可那痴笨义子空有武勇,行至山谷狭道,被人以滚石围困,千辛万苦护得大半兵卒逃将出来,自己却是尸骨不全,埋没荒山。

纵然损伤不重,整顿人马后侥幸胜了一场,那又如何呢?

而后白衣义子领兵直击左翼,他身上已有许多处旧伤,赵王爷问他好歹,他还秋水不惊,推说无事,此去浴雨而战,数日数夜,旧伤复发,力竭而死。

终此一世,既不知讨恩,也不知诉苦,忽然便化作孤魂,抽身走了,也无人猜中他一番心思。

纵然正面两军冲杀,复大胜了一场,却又如何呢?

赵王爷一路血战,许多与他同血同宗同疆的儿郎,皆化作他剑下孤魂,许多年过后,才踏着累累白骨,惨淡胜了。

那黄衫义子被他追杀得筋脉俱损,受死士护持,从此销声匿迹。

他满身伤病,携同样满身伤病的黑衣义子凯旋。

可圣上仍欲斩草除根。

赵王爷便献出一计,假称因言获罪,身戴镣铐,被幽禁在院中。

直至那罪子信以为真,把生死一抛,贸贸然跑来救他,四面埋伏一拥而上……终是、斩草除根了。

此后数年,他弃剑封刀,奉还兵符,由武至文,调去无足轻重的边陲,断鸡毛蒜皮的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