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是终末期肿瘤病人,而且拒绝插管,拒绝转入icu,所以肿瘤压迫气道导致的呼吸困难并没有其他……
等等?
严柯看着杨明焕浅而短促的呼吸,忽然灵光一闪。
吗啡!
吗啡不是能改善浅快呼吸吗?国外不是就是用吗啡来缓解临终病人呼吸困难的吗?
严柯让护士看着杨明焕,自己拔腿向办公室跑去。既然有二线主任医师在场,他就必须先向上级请示才可以下达医嘱。然而还没跑到办公室,他突然又想起来——
国内还没有相关指南。
目前国内所有吗啡制剂的药品说明书上,都没有“缓解呼吸困难”这个功效。也就是说,他如果用吗啡来治疗呼吸困难,实际上是属于“超说明书用药”。
何况吗啡还有可能引起呼吸抑制……
严柯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他想起那次死亡病例讨论时,师叔与王主任的对话。
“既然还没进指南,那官司恐怕很难赢。”
“咱们医护人员首先还是要保护好自己啊……”
严柯胸口一闷,很快又转念想到——未必会打官司啊!
杨明焕一家人都那么明事理,只要解释清楚,他们一定能理解的!只要家属理解,就不会起诉,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严柯心里一定,加快脚步来到办公室。二线医生恰好和家属谈完了,家属正在签“放弃抢救同意书”。严柯和二线医生对上视线,正要开口,脑子里却突然跳出一个名字。
陆文芳。
刚刚安定下来的心脏,又开始慌乱。
人性是很复杂的。
出于好心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怎么了?病人有什么情况吗?”二线医生起身就朝病房走。
“……不是。”严柯低头跟上,内心挣扎不已。
“那你不看着病人,过来干嘛?”二线医生瞟了他一眼,眼里有责备。
来到病房,护士报告说各项数值还在走下坡。其实不用看数据,光看杨明焕的样子就知道情况有多糟糕了。他喉咙里的声音已经从细细的嘶鸣变成粗犷的呼噜声,胸口也剧烈起伏着,很显然,他在用尽全力呼吸。但紫绀的嘴唇和满头的冷汗都表明这一切徒劳无功,他很难把氧气吸进肺里,只能等待血管里残留的氧气慢慢耗尽。
杨明焕两眼无神,呆呆地望着前方。当他看到严柯时,眼里又燃起一点希望。他盯着严柯,尽管无法言语,但还是用眼神在问:还有什么办法吗?我还有救吗?
严柯心里一团乱麻。眼前这位老人曾经在他低谷的时候,忍着疼痛开导过他。而他现在却要为了自保而置他的痛苦于不顾。且不说这种行为近乎恩将仇报,即便作为一个普通医生,面对一个普通病人,难道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心安理得地看着病人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吗?
如果杨明焕早知道他是这种人,一定不屑于与他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