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已经结束,官将们已经陆续撤离,楚南怀斜着身子躺在石阶上,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一副劳累过度、虚弱不堪的模样。
不同于李晔在秘境吸纳天道之力时,所产生的浩大奇异景象,太原城祭坛沟通天道秘境的时候,并没有产生太多异象。对普通人而言,这就是一场寻常祭祀。
唯独主持祭祀的楚南怀,能够体会其中的凶险。
李岘站在石阶上,负手望着东天沉默不语,良久,他对楚南怀道:“事情果真已经底定?”
他虽然本领不凡,但毕竟还在“人”的层次,能够领军冲锋陷阵、攻占城池,却无法切身体会仙人境那些玄妙之事。
楚南怀没有回答,他已经无需回答,因为随着天际长虹掠至,李晔、飞鸿大士等人,已经先后到了祭坛。
楚南怀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向飞鸿大士见礼:“见过飞鸿大士。”
飞鸿大士的目光落在楚南怀身上,微微有些变化,但她并没有格外表示什么,只是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李晔却知道以飞鸿大士的高度,不会对一般人的顶礼膜拜有什么反应,楚南怀只是见礼,却能得到她的回应,这已经不是难得,而是奇怪了。
李晔看楚南怀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他早就觉得这褐皮老道不是一般人,白鹿洞也神秘得很,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李晔走到楚南怀面前,一把攀过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一边,凑近了低声问道道:“老道头,你老实告诉我,白鹿洞到底是个什么存在,你又是什么人?”
褐皮老道日常摆出一副无赖的模样,打死不打算说更多:“殿下这话老道可听不懂,白鹿洞就是个修行山门,老道就是一个落魄道人而已。”
说道这里,他立即一副谄媚的灿烂笑容:“白鹿洞日后要发展壮大,成为平卢第一山门,还要多多依仗殿下!”
李晔嗤笑一声,把老道的脖子扣得更紧了些,咬牙威胁道:“你今日要是不说明白,我让你一个月没有酒喝!你也别当我傻,从凤歧山击退释门金刚和八百僧兵团,到现在帮助平卢军攻占太原,你这老道头总是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候,并且带来了直接扭转局势的关键力量!”
“毫不夸张的说,要是没有你这老道头,我已经败亡了好几回,早就投胎重新做人去了!”
“我还听说,每逢天下大乱,白鹿洞都会大出天下,门人弟子无不名震四海,封侯拜相都只是等闲。正因如此,白鹿洞才被誉为儒释道兵之外,天下第五山门!如此作为,如此影响,偏偏白鹿洞每代弟子才不过七人!你竟然还说你们只是普通山门?”
“儒释道兵,皆有门人千万,道门更有仙廷,释门更有佛域,作为巅峰力量。你白鹿洞能够搅动天下风云,要说在仙域没有非同一般的势力,说出去谁信?尤其是这回,你帮了我这么多,那已经不是影响天下局势,某种意义上,那是直接决定了天下走势!”
“老道头,你要是再说你只是一个普通老道,我就挖了你的山门,让你去种地!”
楚南怀被李晔紧紧箍着脖子,没片刻脸上就涨得一片通红。
等李晔稍稍松开双臂,他立即捂着喉咙咳嗽个不停,大叫表示抗议:“老道都一把年纪了,殿下动作竟然如此粗鲁,还要不要尊老爱护长辈了?”
李晔斜眼看着他,冷笑不语,摆明了任对方说什么,都不可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然而楚南怀仍是梗着脖子,没打算说实话。
这副不见棺材不下泪的模样,让李晔心里升起一股忿恨的怒火。
不过这回他没再去抱对方的脖子,而是冷冷道:“大乱之世,天下大争,为应对乱世纷纭,维护自身教派的利益,儒释道兵皆在提前布局,以求获得先机,在乱局中建功立业,影响天下气运。”
“道门仗着坐拥仙廷,最是傲慢自大,但也早就令许多仙人转世。只是因为我的出现,这回局势变化太快,很多转世仙人还未成长起来,所以道门处处受阻。饶是如此,仙廷也先后派遣大修士通过昆仑下界,开始直接对我下手。”
“释门勾结李克用,暗地里大肆扩充修士队伍,组成十八金刚,更有西域释门出动三十六罗汉,并及八百僧兵,直接进入神州,想要在黄巢之乱中与道门争雄!”
“早在我出镇平卢之时,我便知道,儒释道兵四门并及天下有志之士,包括绿林豪杰,为应对天下大乱,都已经开始隐秘布局。”
“形势发展到今日,道门、释门的布局已经显现,然而儒教、兵家却仍是形迹未露!两相比较,尚在暗处的儒门、兵家,更显深沉可怕,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们定有大布局,而且很可能是不动则已,动则惊天动地!”
“眼下大唐群雄并起,各地烽烟已经大肆燃烧,对这些人而言,大唐必须要亡,天下必须要彻底陷入内乱,旧秩序必须要完全崩溃,他们才有逐鹿四方、建立新秩序,并借此成就自身大功业的机会。”
“我身为大唐安王,上有皇帝信任,下拥十万兵马,征伐河东更得数十万兵马相随,看似风光无限,天下无人能及。然而不知觉不觉间,我却已经成了天下人的靶子,成了无数心怀叵测的暗中势力窥探的对象!”
“我不死,大唐不亡,他们如何出头?”
“在这种情况下,不显山不露水的儒门、兵家,到底作何打算,有何布局,要在何时行动,如何行动,怎能不让人忌惮万分?”
“不仅如此,整个天下看上去都如一个巨大的谜团,一座隐藏在黑云下的深渊,让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说到这里,李晔深吸一口气,他眼神如剑,刺在楚南怀脸上:“那么我再问一遍,白鹿洞到底是何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