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赢元的招数突然一变,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奇异的手势,随即由上向下朝着秦易当头砸来,方圆数百米内的天地灵气如同发了疯般地涌了过来,凝结成一座小山,随着赢元的双掌落了下来。
秦易只觉得身边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成了一块铁板,而自己就被这铁板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只能眼看着那入山般的灵气向头顶落下。他素来遇强则强,此时虽然局面不利,却并不慌乱,水银般的混元功在全身高速流转,将脏腑骨骼皮肉之中蕴藏的能量全部发掘出来,最终化作一股洪流,沿着双拳疾冲了出去,随后带动双臂和全身,一举挣脱身边的束缚,如奔雷掣电迎泰山压顶般的劲气。
“秦兄弟要输了。”看着秦易双拳以举火燎天之势架向头顶,赢天泽禁不住感叹道:“老大这一招天翻地覆,又岂是这样接的?”
这边说着话,那边场中的形势已经有了变化:就在秦易双拳即将接触到那如山劲气之时,赢元的右脚突然飞快地抬起,随即在地面上重重地一顿,秦易脚下的地面随之如海中波浪般翻滚摇晃起来,秦易猝不及防之下,马步随即一松,手上的力量顿时泄了五分,再也招架不住赢元的攻势。只听“蓬”的一声闷响,那小山一样的灵气虽然被震散,但在赢元的重压之下,秦易的身体却如同木桩一般,齐腰被压入到地面下。
地品高手的较量,一分一毫都足可决定胜负,秦易虽然在这一击下没有受伤,但行动受限,想要挣脱至少也要少许的工夫,而这少许工夫,已经足以令对手将他击败无数次了。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已经认定秦易无力回天,赢元的脸上也已经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赢天泽一回来,便对他说了秦易精通空间遁术的事情,从交手到现在,他精心设计,一步步在秦易的身边布局,到了这时候,后者的周边都被他以规则之力锁定,再想用空间之力逃遁出去,已经是绝无可能。大步上前,赢元的双手在瞬息间化作无数幻影,铺天盖地地向着半身被埋在土里的秦易袭来。嘴里喝道:“秦兄弟,承让了。”出手虽快,手上却并没用上多少力道。
秦易看着对手的双掌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却不见半点惊慌之色。眼见赢元已经欺进到身前不足十米之地,双眼中精光暴射,滚滚声浪如雷吼浪涌,陡然间从嘴里冲了出来,在空气中带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波动,向着赢元冲了过去。
这一吼乃是秦易毕生的功力所聚,可说是惊天动地,就连场边观战的几位供奉都不禁心旌动荡,一个失神,那龙吟已然有一丝突破了众人联手布下的屏障,在皇宫中播散开去。顷刻之间,整个皇宫的上空仿佛无数炸雷同时在响起,所有三品以下的存在全都被震得魂飞胆落,屎尿齐流,纷纷瘫软在地,就是那些三品以上的高手,在这直撼神魂的巨吼之下,也无不心胆俱丧,手脚无力,再也没有了半点战力。
赢元首当其冲,受到的影响自然更大,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有无数洪钟大吕同时鸣响,神魂也为之动荡不已。但武者进入地品后,神魂的强大已经不下同等级别的法师,赢元虽然毫无防备下着了秦易的道儿,却不过片刻的工夫就恢复如初。他经验老到,知道对手必定会趁机突袭,当下变攻为守,双掌舞动之间,战气透体而出,在身边布下一道坚实的气墙。
刚做好这一切,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绵绵不绝地向着自己涌来,那仓促铸就的防线不过抵御了片刻便土崩瓦解,下一刻,一只充天塞地的巨大拳头向着面门飞来,充以赢元的心志,竟然也生出了一种无可抵挡,想要就此投降的感觉。他此时已经是避无可避,只得长叹一声,心道:“罢了,这一番算是在那帮老猴的面前丢人到家了。”眼睛一闭,只待秦易的拳头打到脸上。
秦易虽然是武痴,却并非是蠢材,自然不会当真一拳打下去,蕴含战狂诀意境的拳头堪堪离着赢元还有几厘米的光景便停了下来,随即收拳后退,说道:“赢大兄,小弟得罪了。”
赢元勉强平复了情绪,正要说话,一边的彭宁已经大笑道:“武学之道最重在精益求精,交手切磋之时,便是亲生父子也不可留手,赢老大,你当日如此教导我们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会有今日?”
这彭宁在六大供奉里面年纪最小,不过三百余岁,为人最是豁达,当年在初晋地品之时,没少被赢元教训,如今得了机会,却是不肯放过。
赢元早知道这帮老兄弟的脾性,闻听彭宁开口,只是如未觉一般,冲着秦易一抱拳,说道:“秦兄弟,你有如此高深的武技,实在是我奇印之福,老朽有一事相求,还请你务必答应。”说着一躬到底,竟然对秦易施了一个大礼。
秦易两辈子的岁数加起来,给赢元当孙子的孙子都不够格,怎敢当他这一礼?忙不迭伸手搀扶,嘴里急急道:“赢大兄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这样做岂不是折杀小弟?”
赢元也不拿捏,就势站直了身体,对着秦易说道:“秦兄弟,你也是我奇印的子民,当知奇印周边全都是敌人,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够安然无事,一仗举国用命,二来却是靠着供奉堂在支撑半壁江山。只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最年轻的也有三百多岁了,又有那百年劫不知何时会降临到头上,一旦有什么闪失,自己身陨是小,奇印没了屏障,被敌国侵扰事大。秦兄弟你天纵奇才,三十来岁就已达到地品巅峰,正是来日方长,就算晋级天品也非是不可能,老朽不才,冒昧恳请你加入供奉堂,我愿以首席供奉之位相让。”语气诚恳之极,显然是出自真心。
秦易听到前一半,已经猜到赢元想要做什么,只是没想到后者居然会以首席供奉之位相让。这位置在奇印绝对是万人之上,就连帝王的废立也在一念之间,可说是货真价实的主宰,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这个位置,赢元为了招揽自己,竟是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以秦易的修为和阅历,自然听得出对方是否真心,一时也不禁大为感动。
心中暗道:“这奇印乃是华夏后裔,说起来也算同胞,况且这一世我流淌的乃是奇印之血,为国家效力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这供奉堂创设千余年,其中不知藏有多少前人的武学心得,又有众多同级的强者在一起交流,若是加入其中,却也不算太差。”对于权势名位,却是半点也未加考虑。
思忖已毕,当下对赢元说道:“赢大兄盛情相邀,小弟如果拒绝,岂不是不识抬举?”顿了一顿,又说道:“只是小弟加入供奉堂,却有两样条件,第一是除非事关国家安危,否则其他事概不过问,第二是绝不担当这首席供奉,只在彭六兄之后即可。大兄若是答应,小弟今日此刻起就算是供奉堂一份子,若是不答应,此事从此以后就休再提起。”
赢元听到他第二个要求,知道秦易并非是贪图权位之人,心中好感更增,大笑道:“我当是什么条件,兄弟你只要肯加入供奉堂,别说是两条,就是再有两百条要求,愚兄也一定答应。”
秦易得了此言,后退几步,毕恭毕敬地冲着赢元施了一礼,说道:“小弟见过大兄。”比起先前的称呼,少了一个姓氏,随即又冲着围过来的供奉们施礼道:“小弟见过诸位兄长。”
这些人都非常人,早已看淡了寻常的所谓礼法,既然以兄弟相称,便已然从心里讲彼此当做了兄弟,这种口头上称呼的改变看似随便,却远比民间的斩鸡头喝血酒,八拜结交要有用得多。
第二百八十一章 赢海
奇印多了一位地品巅峰的高手,供奉堂多了一位年富力强的供奉,六位最小也有几百岁,不知何时百年劫临头的老家伙多了一个可以放心交托大事的接班人,供奉们自然是欢天喜地,当下又是一番呼兄唤弟,热闹了半天,秦易道:“适才大兄说到百年劫,小弟年少,对这劫数知道得不多,却曾经在林海中得到过一篇口诀,按照大风族的风狂前辈所说,这口诀却是对武者度百年劫有所裨益,兄长们不妨试上一试。”随即把曾经对风狂念诵过的太极心法再度念了出来。
这等惊天动地的华夏绝学果然不同凡响,待到秦易将数百字的口诀念完,却见六大供奉全都是如醉如痴,过了足有半小时,才一一醒转过来,都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赢元喜道:“七弟当真是我们的福星,不仅带来了失散同胞的消息,更带来了这等奇功——有了这功法,老夫度过百年劫的把握至少增加了三成,若是能够完全融会贯通,十成的把握也是有的。”
蒙云也喜滋滋地说道:“我奇印千年以来,折损在百年劫下的强者不知多少,当年供奉堂和在野的几位地品也曾经为抵御此劫绞尽脑汁,所想的办法却终究差强人意。百年劫之中,以火劫和寒劫最为多见,其次是风劫,最后是雷劫。老七这法子可以调理阴阳,使人体更加平衡,火劫和寒劫已是不在话下,若是按照其中的运功法门,令得战气圆转自如,全无半点滞碍和破绽,并可借势用力,抵御住风雷二劫也是轻而易举,创出这法门的高人,武道上的造诣当真可称得上震古烁今,只恨无缘能得见。”
六人之中,却是以他最得意:若不是他坚持要为秦易和供奉堂充当缓颊,秦易也就不会和众供奉化敌为友,越发不会加入供奉堂,也就没有了如今这能够抵御百年劫的心法。
正在说笑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少年已经从外面闯了进来,面带喜色,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启禀老祖,陛下……陛下他醒过来了。”
这少年是赢天泽的直系子孙,名唤赢信,乃是专门负责此后后者饮食起居的人,也等同于其半个传人,和赢元等众多供奉也颇为熟悉。这时话一出口,包括赢元在内,所有的供奉全都为之动容,彭宁最是性急,一闪身欺进到赢信面前,断喝道:“你说什么?”
赢信被吓了一跳,差点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赢元咳嗽一声,说道:“你不必惊慌,有什么话,慢慢说来便是。”
赢信这才定了定神,随即又喜形于色地说道:“刚才不知何故,天上突然间雷声滚滚,陛下原本在昏睡之中,这雷声一响,却是被震醒了过来,如今正嚷着饿了,要人拿吃的给他呢。”
“呼!”赢信话未说完,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再看时,几位供奉老祖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奇印皇宫的占地极大,从赢天泽居住的院落到帝王寝宫,直线距离也有数里远,加上其间道路的曲折,常人只怕要走上半天。但这样的距离,对赢元等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片刻的工夫,七人已经到达了帝王的寝宫之内。
这时屋内已经团团围了一大堆的宫女侍从和侍卫,此刻忽见数条人影毫无征兆地出现,那些侍卫率先反应了过来,纷纷擎出兵刃。不过这些人都是帝王的亲卫,在皇宫中地位也颇是不低,自然认得赢天泽这位平素不问世事的老祖宗,待到看清了来人,急忙又将兵刃收起来,跪下大礼参拜各位供奉老祖。
赢元等人却是无暇理会他们的反应,赢天泽大步越过众人,走到屋子内侧的一张大床前,却见帝王赢海躺在了床上,仍旧是谎言紧闭,昏睡如前,不禁皱了皱眉,转身沉声道:“陛下之前可曾醒来过?”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毕恭毕敬地答道:“好叫众位大人得知,刚才陛下确实曾经醒来过,只是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却又再度昏了过去。”此人名叫赢桓,也是奇印的宗室,如今官居内廷总管,正是蒙冲的上司,职掌皇宫和皇城的兵马,在奇印也算是位高权重,但在赢天泽等人的面前却是谦恭无比。
秦易越过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躺在床上的帝王赢匡。只见此人面容消瘦,骨架却出奇的粗大,显然在卧病之前也是个身材高大之人,脸上棱角分明,此时虽然因为长年昏迷,加上久不见阳光,面容显得苍白无比,却依旧可以看出其定然是一个生性坚毅之人。秦易展开神识,笼罩在赢海身上,却发现其本身脉象虽然微弱,但全身各处脏器的机能并无异常,只是在脑部识海的位置,隐隐有一股似有若无,诡异之极的能量缠绕,显然是造成其昏迷的原因所在。
此时那赢桓也已经将适才发生的事情讲述清楚:原来这赢海自从魔咒发作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多年来全仗着几位供奉为其疏导经脉,又以大补的药物续命,这才得以活到了今日。但就在不久之前,这位已经昏迷了十多年的帝王却突然间惊醒,只是当时众人都被那笼罩整个皇宫的啸声所慑,却是没有人发现他的醒来,待到其叫嚷出声,这才察觉,急忙禀报了正在当值的赢桓。此人也是个果断之人,生怕有什么意外,一面下令封锁了消息,一面派人禀报众位供奉,却不想就在众人到来之前的一刻,赢海却再度昏了过去。
赢元等人自然不认为赢桓乃是闲着无聊,逗自己几个供奉开心,闻言双眉紧锁,不知这样的变化对于赢海是好是坏,眼下奇印已经没有了一位皇子和一位相国,若是此时帝王再有什么意外,人心只怕会越发不稳。独有秦易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暗道:“不久之前,岂不正是我使用龙吟诀之时?难不成这赢海的醒来和我那一声长啸有什么关系?”
他这猜测并非是毫无道理,龙性至大至刚,本就是一切邪祟的克星,上古的时候,真龙一声巨吼,任你什么邪魔外道,全都要魂飞胆落。这世界虽说和华夏所在世界的规则多有不同,在这一点上却是并无二致,在陨神沙漠的时候,秦易便曾以龙吟战胜过化作灵体的对手,因此对这龙吟的特性极为了解,又结合赢海醒来的时机,便想到了这一点上。
思忖了片刻,秦易抬起头来,对正在沉思的赢元说道:“大兄如果信得过,可否让小弟试一试,想来应当有七成的把握能够救醒陛下。”
这赢海中的乃是黑魔法中最为歹毒的控魂咒,这魔咒本身对修炼者的天赋要求极高,十个修炼者里,未必有一个习成,且一旦修习失败就会变为白痴,因此敢修炼的人少之又少,但这魔咒一旦被练成,除了施咒者收回之外可说无法可解。当年赢海中咒后,在咒语控制下下了一串杀害栋梁的命令,若不是供奉堂及时出面,奇印的精英只怕有一半会倒在自家帝王的屠刀之下,但赢元等地品强者对这控魂咒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赢海被咒语反噬,从此昏迷不醒。这些年来,众人想了无数的办法,却不见半点的效果,此时秦易说有可能救活赢海,自然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那赢桓并不认识秦易,听到此言,心中不禁暗道:“这十多年来,众位供奉和帝国上上下下,也不知想了多少办法,用了多少的手段,也未能将陛下救醒,这年轻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只是他看到秦易和众供奉一起到来,只道其是哪一位供奉的弟子后裔,因此虽然心里面不以为然,却并未说出口,但眼看着秦易竟然当真要走向赢海,急忙上前拦住道:“陛下一身关系着奇印安危,这位小兄弟请不要鲁莽。”
话音未落,赢天泽已经怒声叱道:“大胆,怎敢对七供奉无礼!”
赢桓闻言吓得一激灵,他虽然不知道供奉堂何时又多出来一位供奉,但既然能够与赢天泽等人并列,显然也是一位地品强者,想到自己居然敢拦着这样一位存在的路,冷汗顿时顺着额头淌下来,急忙让在一边,再也不敢有半点异议。
秦易对他的反应全然不以为意,迈步到了赢海的床前,将神识探入到他的脑海之中,开始仔细搜索起那曾经发现过的能量来。这能量虽然隐秘,却逃不过地品巅峰强者的神识,不过片刻,已经被秦易找到踪迹:只见一道道细如游丝般的能量紧紧缠绕着识海,在其外围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格,只是这网格此时却有了些许的破损,不复原来的严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