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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泽思忖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赵大死了。”

“什么!”徐子清腾地站起身,双目圆睁。因动作太快,宽大的袍袖带翻了桌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谁干的?”徐子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大可是太子的心腹侍卫,武功是东宫翘楚,他这次来清江郡执行任务,可是带了一班功夫出色的东宫侍卫,就这么被人杀了?谁有这个本事?莫非……是他?”

“我也这么想。”徐长泽脸色一沉,又道:“那人的底细,你查清了没?”

徐子清面露惭色,低着头道:“孩儿无能。那个林二实在太狡猾,不知他给明珠下了什么迷魂药,竟骗得她将其隐匿起来,孩儿好话说尽,明珠就是不肯把他交出来。”

“没用的东西!连个丫头片子都哄不来,枉你天天泡在温柔乡里!”徐长泽鄙夷地道。

徐子清脸上一红,他知道父亲不待见自己去秦楼楚馆闲逛,故而小心翼翼地瞒着自己的行踪。看来自己竟是徒劳了,父亲心里还是有数的。

“依孩儿看,明珠突然变得这么有主见,并不是自己的缘故。她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懂什么朝政?肯定是楚老头在背后调唆的。若没有楚老头的庇护,姓林的小子怎能堂而皇之地以总管之名,龟缩在王府不出来?”

“你是说,姓楚的和林二根本就是一伙的?他是林二的靠山?”徐长泽低声道。

“极有可能!”徐子清信心满满,“而且依孩儿所见,这个林二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五皇子贺延修!赵大奉了太子之命,领一班侍卫到咱们清江郡来,目标不正是五皇子吗?”

徐长泽不禁脸色一变。想不到,小小一个清江郡,竟引来各方皇子的势力,俨然成了诸王夺嫡的另一个战场。而那个林二,就是引来这股风暴的源头。

必须想办法,除掉这个危险人物才好。徐长泽暗中打起了算盘。

第10章 探病

徐子清见父亲沉默不语,便大着胆子道:“爹爹,请恕孩儿斗胆,说句心里话。太子虽是国之储君,可他并无才干,一味贪财,地位未必稳固。他的生母虽是皇上的原配皇后,奈何死去多年,究竟能在皇上心里留下多少情分,亦是个未知数。如今成年的三位皇子之中,属太子最平庸无能。孩儿听说,皇上对他似乎也颇为不满……”

“住口!”徐长泽怒声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劝老子改换门庭吗?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孩儿知道爹爹高瞻远瞩,目光深远,可是爹爹……”徐子清硬着头皮道:“另外两位皇子确实比太子出色得多。三皇子生母是当今皇后,背靠强大外戚,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多半就是他的了。五皇子生母是皇上最宠爱的郑贵妃,而且五皇子文武双全,素有贤名,最受皇上宠爱,皇上若一时冲动,改立他为太子,也不是稀奇的事。儿子怎么看都觉得,把赌注压在当今太子身上,实是不智之举。”

“什么话!三皇子是继皇后的儿子,就凭这一点,他就没希望。五皇子一个庶出,更是连想都不用想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嫡子?嫡子!皇上不是那等糊涂之人,太子就算再昏庸,只要不是傻子,皇上就不会废掉他。”徐长泽觉得自己儿子已经蠢得无可救药了,“臭小子,你也不想想,咱们徐家走到这一步,还有改换门庭的可能吗?清江府库里的全部银两,连米粮在内,一并折成了银钱,搬到东宫去了。咱们这两年在钦定赋税的基础上,又加收了四成。这钱,一半孝敬了太子,一半肥了咱们自己家。这些事若捅出去,爹爹的乌纱帽还保得住吗?太子就是咱家的靠山,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得罪他,也不能让他怀疑咱们有二心。”

“可是爹爹,那几个侍卫一死,太子想不怀疑都难啊!若是单单死一个赵大还好说,然而赵大带来的一帮侍卫,个个都是东宫高手,这群人同时死在了清江郡,这干系可就大了。五皇子奉了密旨来调查府库亏空的问题,太子不就是为了掩盖这事,才派赵大他们来行刺五皇子的吗?要是太子知道他们统统死光了,还不得疑心咱们勾结了五皇子,反叛他吗?”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查出他们死亡的真相,到底是被谁杀的?缉拿了凶手,交给太子处置,咱们才能将功补过。”徐长泽道。

“还能有谁?我看就是那个林二!他一定就是五皇子!”徐子清愤愤不平地道,“从太子的信上可知,五皇子是一月前离京的,算算日子,七八天前应该到了。那个林二七天前来了清江郡,身材长相和太子送来的画像颇为相似,又是从京城来的,武功高强,最近频繁找守卫的兵丁打探府库虚实,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徐长泽思索道,“难道五皇子会孤身一人来清江郡查案?”

“不管了,先想办法把林二干掉再说。”徐子清的眼中流露出杀意。

“你这不成器的东西,我教过你多少次,不要让儿女私情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你这么恨姓林的小子,敢说不是因为明珠冷落你、亲近他的缘故?”徐长泽恨道。

“儿子……”徐子清想辩解,却终究没说什么。他忽然感到内心一阵纠结痛苦,莫非真的是因为明珠的关系?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在乎她了?这怎么可能?徐子清想不明白。

“行了,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你务必查清楚那个林二的底细,以及赵大等人的死因。咱们需要赶在五皇子查出真相之前,将真相掩盖起来,这样才能对东宫有所交代。”徐长泽吩咐道。

“是,父亲。”徐子清应声道。

***

明珠来到雅兰堂第一间上房。房门未关,半虚掩着,她轻轻扣了扣门,屋内安安静静,毫无响动。

明珠推门,四处望了望,屋内陈设整整齐齐。窗子未关,烛火轻跃,微弱的光映得屋内忽明忽暗。

一个年轻男子躺在床上,鼻息沉稳,动也不动,被子扔到了床角,大半都耷拉在床外。

想不到,这家伙睡得这么早,才刚刚擦黑,他就已经不省人事了。明珠本意只是来慰问一下,见此情景自然不便打扰。本想就此离开,忽然一阵风将木窗吹得啪嗒作响,她蹙了蹙眉,折回屋内,关好了窗子。烛光顿时停止了跳动,安安静静地散发着光亮。

明珠走到床前,男子睡得正鼾,寝衣微微敞开着,隐约露出精壮坚实的胸膛。她扭过头去,伸手将被子拽过来,为他轻轻盖好。

大夫说他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多休养。

虚弱也是在所难免的,明珠心道。昨天还救了自己,胸前后背都受了伤,今天上午又跟爹爹比了一场,消耗了不少气力,下午还泡在水里,也不知伤口有没有恶化?

她怔怔地出了回神,想着还是明天再来,正欲离开之际,忽听床上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明珠,明珠……谢谢你……救了我……”

明珠一惊,回过头来,只见男子依然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原来他没醒啊。这么说,刚才是梦话?

明珠突然觉得脸上发烫,这人在梦中也叫着自己名字?

她定睛打量着床上的男子。他的睫毛长且浓密,为冷峻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柔和。鼻梁很高,山根挺拔,特别显出一种坚韧不屈的感觉,一看便是很有主见的人。

蓦地,明珠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没错,就是他!她终于明白了心底那种似曾相识却又难以分辨的感觉。当他阖上眼帘,彻底阻绝了眼神的时候,单看五官轮廓,明珠终于想起来了。

她见过他,却又对他的声音不甚熟悉,那是因为,她见过的根本就不是本人,而是画像。

想到这儿,她不禁微微弯下了腰,想要近距离地观察一番。

谁知男子突然一个翻身,一巴掌将刚刚盖好的被子甩到了一边。明珠伸手去捡,冷不防男子又将手中的枕头碰掉地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顺手抓住了明珠的柔荑,往头下枕去。

“枕头很软啊。”他喃喃地道。

明珠哭笑不得,她想将手抽回来,奈何对方抱得更紧,一只大手直接缠上了她的小臂。

“别抢我枕头。”男子呢喃道。

明珠不动,静待片刻,见他没了动静,又挪了挪手臂。

这次男子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张了张口,好似在呼吸。明珠趁机又挪了几许,谁知男子头一偏,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唇刚巧吻在了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