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淼也听闻了高矮生的大名,高矮生在清香楼说书卖书,考完试放轻松的考生和廪保们都去消遣,偏他苦哈哈地闷在考棚不得出去,还要思量到底点谁做案首。
论文章,魏生的文鞭辟入里,当属头名,可论自己的政治仕途,他这案首似乎非孟生莫属。
到底点谁?!
令人头秃!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读懂了他的内心,晚上偷偷传来信儿过来,邀他出去歇上一夜。
是知府幕僚华恒传过来的消息。
谢淼面露笑意,心道:“难怪这个华恒能跟贺知府这般久,原来有这眼力见!”
谢淼悄默声地应了,等到宵禁了,华恒的人来接他,往夏宅去了。
夏宅的主子是侠娘子,谢淼不仅知道所谓侠娘子就是邬家大夫人,还晓得侠娘子一共有春夏秋冬四个宅子,每个宅子当季去是最好的。他前几年来青州,都没能去过夏宅,这次满心欢喜,进了夏宅左看右瞧。
宽阔的内湖上白莲红灯交相辉映,沿着湖边有几名身姿曼妙的女子素手放着莲灯,一眼看去,人和景融到一处,真是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谢淼不得不佩服邬大夫人有这等玲珑的心思,真是把人心勾得紧紧的,用不着她自家出手,旁人就都惦记着了。
邬家大老爷在京里闷头做官,虽说有些个运道,官当得顺风顺水,不过这也不能都归咎到运道上来,他家这位夫人的本事可是不小,别说青州城,只要是来过青州城的山东官员,谁不念着邬陶氏的体谅和好处?到了外面也好,京里也好,没有不给邬家行个便利的。
华恒前来迎了谢淼,另一位贺知府的幕僚也来了。知府贺贸是个书呆子,向来不同他们往来,多亏两位幕僚撑场子。贺贸官能做这么稳,身边的幕僚居功甚伟,更有贺家在朝中风生水起的缘故。
从邬家到贺家,再有青州城里的孟家,都是有头有脸的氏族,不像他谢淼,光秃秃占了个谢姓,却不是出身大族,如今坐到了这个位置都已经十分艰难,唯恐出一点错。
想想这些,谢淼就更心塞了,当下与贺贸的两位幕僚并府衙几位官员推杯换盏,好生散了散心中抑郁之气。
几人喝了有三刻钟,下边的人来传话,“侠娘子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邬陶氏穿了一身桃红色纱裙,飘飘而至。邬陶氏年轻时颜色不错,有了岁月更添风韵,她平日里自不会这般穿着,但是在她的四季宅子里,她是主,这些官员是客,她的打扮可不能太严肃了。
众人一边爱她的颜色,又持着各自的身份,邬陶氏与众人敬了酒,坐到了谢淼身边。
“提学近来劳累了,想来比批改试题更难的,是点榜吧!”
这话真是一下说到了谢淼心上,他正琢磨着点谁做案首呢!他不言语,叹了口气,邬陶氏含笑给他敬了一杯酒。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刚听说,咱们青州孟家的大老爷,位列九卿了!”
第156章 点谁做案首
孟大老爷孟月程,是孟家嫡长房嫡长子,孟中亭嫡亲的大伯父。
他自去岁便有望从大理寺少卿升至大理寺卿,今岁原大理寺卿告老还乡,孟月程顺理成章登上了九卿之列。
虽然是再稳妥不过的升迁,可确确实实升了上来,那自是不一样的,孟家离着要出个阁老,更进一步了!
谢淼听到这消息,禁不住“哟”了一声。
众人也都道“孟氏的大喜事”、“这下咱们青州孟家要在天下扬名了”,邬陶氏从旁感叹,“那位大老爷是最和善不过,我们家老爷在京做官,一味地闷头做事,遇上事了着急忙慌登孟大老爷的门,人家从未嫌弃过,没有不指点一番的!要不,依着我家那位,如何做到如今这般?”
邬陶氏的丈夫邬家大老爷邬自安,如今任着户部郎中,紧要的衙门,正五品的京官,多少人想都不敢想。
邬自安是个闷头的老实人,胆子连他夫人一般大都没有,能做到这一位置,怎么可能没有同城近邻孟月程的提携?
谢淼听着邬陶氏和几位府官、幕僚说起孟月程,说起孟家,这心里犹犹豫豫的案首之位更加犹豫了。
要不给孟家示个好?
府试的时候,知府贺贸没有给孟中亭点中案首,那贺贸是个迂腐的,不堪重用的,自己现在若是不给孟中亭点案首,知道的说是那魏生学问确实好,在众生之上,不知道的,就如远在京城的孟月程,会不会觉得他和贺贸没有什么区别,也是那迂腐不堪重用的?
那若是点这个案首,给孟氏捧脚的意思,会不会重了点?孟月程会不会不喜?
谢淼抿一口酒的时间,脑子已经转了好几道弯。
说到底,还是他与孟氏不熟识,不似邬家和这青州府的官员一般了解!
邬陶氏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近前给他添酒,“孟家的几位老爷都不一般,脾气秉性也都不一样。似二房的两位老爷,三老爷中了举子便不再往上考,甘愿留在家中做闲散人,二老爷在国子监祭酒一坐就是许多年。照理说这两位都是二老太爷的亲子,二老太爷当年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两个儿子却没有一个继承衣钵的。嫡长房这边,四老爷也不太着意仕途,安稳任着泰州知州,大老爷却不一样,一步一个台阶的,如今可是大理寺卿了!旁的我不敢说,但大老爷身边缺得力又亲近的人手,是真的!”
得力又亲近的人手?
谢淼止不住顺着邬陶氏的话想,孟月程的三个兄弟都太安逸,族里也没有旁的人,小一辈还没成长起来,他手边确实是最缺人的时候!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邬家大老爷那样不通透不长进的,也能得了他的指点呢?
他不禁向邬陶氏看去,“不知孟氏对子弟如何?”
邬陶氏掩面而笑,“您可真有意思,哪家不希望子弟长进,以后支应门庭的?”
谢淼确实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但这个愚蠢的问题问过,他这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
点谁做案首啊,终于不用纠结了!
那魏生虽好,但是出身不行,往后做官必然要扯后腿。现在早早让他知道也是好的,世道艰难,寒门更是艰难!
“我瞧着孟氏也对子弟甚是着意,好似那今次道试的孟家行六的学生,文章做得扎实凝练,一笔字更是劲骨丰肌,不可多得的良才啊!”
谢淼这么说,邬陶氏可就笑开了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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