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必须先把叶勇曲等人给拦住,让那常斌继续发狂,然后伺机制造动乱,更要紧的是,声势要浩大,却不能搞的百姓遭殃。
魏铭同叶兰萧谈过很多办法,都不能成行,既需要叶勇曲等南直隶官员的配合,又需要常斌入套,不是这么容易。
不过眼下,他们先把叶勇曲等人的驱逐办法拦住,才是真的。
叶兰萧不是没有试图说服叶勇曲,叶勇曲却奇怪地看他,问,“你近来是不是总和那魏铭一道?净说些纸上谈兵的话!你好歹是两榜进士,怎么能被他蛊惑!今上的成命是那么容易收回的吗?!不要信他了!”
叶兰萧很无奈,回头打趣一样说给魏铭听,魏铭哭笑不得。
他也不多言,叶兰萧能信自己已经是极好,既然叶勇曲劝不动,便不劝了,直接行事。
魏铭道,“常斌也晓得扬州南京这里,官员对抗的厉害,只在滁州周边打转,不肯出动,派些参随过来收税。常斌谨慎,倒让那些爪牙横行霸道,试探南直隶官员的底线。”
魏铭前两日并不在山上,送走了崔稚一行,他便从丐帮得了消息,往仪真北边一处矿山去了。
矿监税使,顾名思义,这些拿了今上特谕的太监们,最主要的业务,就是收取矿税以充国库。
原本矿税一条,大兴律有所规定,却因为早年采矿的人少,税收的也少,很多新矿并没有税收可言。
今上就是瞧住了这个空缺,派了太监们下来,来征收这一道矿税。
从前矿税之所以没有,就是因为采矿的收入并不多,百姓靠山吃山,本就不容易,现在突然加税不说,还在没有明文规定的情况下,由矿监税使一手裁定。
岂不是,矿监税使想收多少,就收多少?
原本老百姓交税也没有什么,但没有规矩条例,由一个人说了算,今儿多了明儿少了,全看此人心情,这样,百姓手里的钱岂不是像暴露在大风里面,风一吹,呼啦全都跑了。
这些百姓之所以挖山开矿,就是因为吃不上饭,这样一来,更吃不上饭了。
毫无安全可言。
仪真北边有一片山,开出了方铅矿,方铅矿主要为提炼铅,作为药用或者炼制金属器具,但是方铅矿中常含有银,冶炼铅的同时,还能炼出一定量的银来。那矿山发现没多久,就已经被当地人大量开采起来。
当地官府当然知道,却没有立时加征税款,等到常斌来了,听说了这仪真的方铅矿,手可就按不住了,急不可耐地伸了过去,一张口,尽然要五五抽成!
百姓炼出来的铅和银,一半都要上交国库!
当地直接闹了起来,常斌派去的人早就料到,不知从哪找来一批打手,守着矿不让人进。
“要么,老老实实交矿税,要么,别想从山上挖出去一分钱!”
百姓全都哭天抢地。
魏铭去了那矿山看了一回,有七旬的老奶奶坐在村头哭泣。
她的孙子和曾孙都被打伤了,家里没有钱买药,外孙要报仇,还要同那些人打,老奶奶拉着他不许他去,“咱们不要钱不行吗?矿山都给他们,不行吗?”
“不行!”外孙斩钉截铁,“阿嬷,这是仇,得报!”
说完,带着一群人拿着刀枪,直奔矿山而去。
魏铭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上山多时了。
老奶奶见他穿着书生的长袍,拉着他求他,“小官爷,救救他们吧,都疯了,都疯了!”
魏铭瞧着,心下生悲。
这已经不是矿山和财路的问题了,已经成了仇。
超越律法的征税,就是抢钱。
谁会任由宰割呢?
魏铭听了老奶奶的话,只能假称是官府派来的人,安慰了老奶奶,问了矿场的路,一路直奔而去。
他还没到,就闻见火烧火燎的味道,再一看去,烟气窜上了天。
在山里烧火何等危险,附近的村子就在山下不远,一旦吹了顺风,火势将一发不可收拾。
魏铭急急往火烧地跑去,却发现那正经就是矿场方向。
待他到了门前,瞧见里面乌烟瘴气,辱骂声、叫嚷声和棍棒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人扭成一团,偏偏就是没人救火。
魏铭不晓得哪个是老奶奶的外孙,他只见那些人全都衣衫破烂,浑身是泥,有些头脸手臂还有大片大片的血污。
就在这时,不知道有人从哪搬来一摊子酒。
“都不要活了!”这人喊着,一下将酒坛子砸在了火旁,火势一下子,腾地窜了上去。
打架的人疯了一般,任魏铭呼喊救火,无人理会……
最后还是魏铭急急请里长亲自出面,才平息了祸端,灭了火。
虽没死人,但多少人受了伤,已经数不清了。
那些常斌的爪牙仍然盘踞着,老奶奶的外孙满头是血,恨得咬牙切齿,“我迟早让他们血债血偿!”
仇已经结下,早晚还要闹出事来。
魏铭从这一场并不大的抗争中,看到了整个仪真、整个南直隶,乃至也被派去了矿监税使的湖广、江西等地的情形。
只要矿监税使还存在一日,百姓与朝廷的对抗就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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