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桃夭夭“呵呵”笑了一声。

桃夭夭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其实你根本就不认可陈致远给出的这个理由!”

李从璟意外起来,“为何?”

桃夭夭眸子亮起来,“因为陈致远若是杀了李环,举寨投向百战军,安义军再要找他们麻烦,百战军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理的。甚至,他们可以直接先跑到你们军营来,寻求庇护。如此一来,安义军根本就没办法找他们的麻烦,因为安义军明显不具备挑战百战军必胜的把握,也没这个必要!”

李从璟这回是真正叹了口气,他懊恼道:“看来我方才不该夸你聪明,人在受到他人的正面激励这种心理暗示之后,思维一定会更活跃的。”

桃夭夭静静盯着李从璟,不说话。

李从璟没办法,只得解释道:“但这至少是一个说得通,而且也容易接受的理由,不是吗?”

桃夭夭还是不说话。

李从璟拍拍脑门,铁质头盔在他的手掌下发出“嘭嘭”的声响,“良禽择木而栖,若是我亲自前来,还对付不了一个李环,那他陈致远又有何理由归顺百战军?还不如直接去投了安义军。他在等,等我解决掉安义军这个麻烦。等我证明我值得他归附。”

桃夭夭没好气道:“如此一来,他的心思可谓不纯,以后真要是投在你麾下,他还想有好日子过?”

“所以他给了我这个信物,又让我去君子林,这既是他在赔罪,也是在表达他还是有事百战军之心的,只是目下的境遇让他不得不如此做罢了。他身为大当家,要为麾下属众的未来考虑,希望我能谅解一二。”李从璟将陈致远给他的物什抛给桃夭夭。

“那你谅解了?”桃夭夭问道。

“你说呢?”李从璟看了她一眼,反问。

“现在我们去何处?”桃夭夭换了个话题。

“君子林。”李从璟道。

“你不是不信那真有隐士大才么?”桃夭夭没好气道。

“现在情况不同了,陈致远此举,不会是没有用意的。”李从璟道。

“你真没有调援军?那安义军来的援军你怎么对付?”桃夭夭又想起一个问题。

李从璟看了一眼夜空中孤独的弯月,心想难道月亮会让女孩子的好奇心变强,问题变多?之前没发现这个规律啊,“所以我才决定去君子林,看看能否有什么惊喜。”

“你把陈致远的信物给我作甚?”

“给你玩儿,我用不着。”

第45章 百战安义(四)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嘹亮而整齐的读书声,如飘荡在林间的晨雾,洗涤着昨日的杂尘。

青山深处更青山,君子林就在青山之畔。青山之畔有青竹,青竹脚下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农田错落,小桥流水,田舍依依,鸡犬相闻。

当李从璟站在这幅画面前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一夜不曾相合的眼眸,分外清明。他闭上眼,张开双臂,如在轻抚田埂上的读书声。

“这便是君子林了。”

缓缓睁开眼,李从璟轻声道。

“见识不错。”桃夭夭捧着水杯,站在李从璟身旁。

两人穿过小道,往村舍行去。看村舍中房屋的数量,仅二十来户,还不足一里,应该不是一个里的建制。地里或者路上的村民,望见李从璟和桃夭夭,眼神中有好奇之色,但也仅此而已。相面碰见了,这些村民还会主动向两人行礼。

路上没有跑闹的孩童,孩童都在私塾里。

私塾建在一个没有栅栏的院子边,仅一面有墙,其余三面用吊着竹帘。竹帘里,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少年,正在诵读《大学》。

李从璟在私塾外停下脚步,一时竟然有些不忍上前去打断这些读书声。山外烽火连天,山里这一个小角落,却有一片难得的宁静。

盘膝坐下,李从璟轻声道:“许久不曾听先生授课,今日便再做一回学生也好。”

桃夭夭奇怪的看着李从璟,一时无话。她发现她越来越不懂,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一军统帅。认识他越多,就会越多发现他身上的矛盾。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桃夭夭环保双臂斜靠在柱子上,抬头望着天外天。

许久之后,李从璟已经和私塾的主人对坐在竹亭中。

此处号称君子林,私塾的主人跟君子自然有关,坐在李从璟面前的,是一个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儒生,一袭青袍,举止从容,而眼神清明。从风度上来说,确实像是一个君子。

在老儒生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儒生,不到而立之年。

“君子之德,风。李某一路行来,见村民皆知礼,且神态安宁,无忧惧之色,私塾学生皆精神饱满,识学上进。卫先生居一地,则教化一地,的确无愧君子之称。”李从璟由衷道,他先前不信此地有大才,现在开始有些信了。

老儒士卫行明,是这君子林的主人,他从年轻儒生手中接过茶杯,递到李从璟明前,缓缓道:“道之不行,久矣。道之不可行,当此之世。然我辈既是读书人,总得不辜负那几卷圣贤书。”

李从璟饮茶一口,赞一声“好茶”,然后道:“君子中庸。卫先生何必耿耿于怀,有所为总比什么都不为的要好。”

卫行明微微摇头,似是有些惆怅,“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夫子之言,犹未敢忘。当此乱世,本是我等书生为生民立命,为天地立心之时,卫某苟活于山野,已是忘本,如何担得起将军之赞。”

说着,卫行明又问道:“将军也知中庸之道?”

“不出夸张之言辞,不行极端之事,便是中庸。”李从璟道,“君子不坐垂堂,先生无咎。”

“想不到将军也是饱读之人,失敬。”卫行明作了一揖,叹了口气,“道家之士,求独善其身,是以可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不看世道之艰难。而我儒家学生,蒙夫子之教,莫不以入世为途,以天下黎明百姓之难为己任……罢了,且不说这些,将军此行,必有所图,不妨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