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2 / 2)

李从璟在矮塌上坐下来,揉了揉眉心,“这种事终归勉强不得,若他不能开窍,孤拿他也没办法,反之,此事也不必一定由他去做,方法总是很多的。”

见李从璟这般说,莫离点点头,不复多言。

王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李从璟,又看看莫离,“你们在说什么?难道殿下希望徐永辉做些什么?”

“当然。”莫离替李从璟接过话,有些事他能做但不方便赤裸裸说出口,“我且问你,滑州之外,我等下一个目标是何处?”

“自然是濮州,银枪效节军。”王朴理所当然道。

“很好。”莫离点点头,“因有牙城之乱,我等得以有理由处置长剑军,然要处置银枪效节军,理由从何而来?”

“这……”王朴一时回答不上来,银枪效节军固然骄兵悍将,不乏劣迹,但若以此处置银枪效节军,无疑有翻旧账之嫌,难免让其他藩镇人人自危,毕竟谁的身家都不会太清白。流民之事固然是个好由头,但有滑州前车之鉴,濮州不会没有防备,要依样对付濮州,很难。

“当世骄兵悍将分两种,一为士卒骄横成性,如邢州赵太,一为将校无法无天,如皇甫晖,昔日魏博军便是前者,如今的天雄、银枪效节则比较复杂,两者兼有。要瓦解银枪效节,得双管齐下,首先需得擒贼擒王,然后处置士卒。”

莫离说道:“要处置濮州节度使李守敬,这个由头从何而来?便需要徐永辉出面。”

王朴失声道:“你要徐永辉指证牙城之乱,是李守敬与其共同为之?!”

“要捕拿一位节度使,还有什么比行刺亲王、意图反叛更好的理由吗?”莫离摇动折扇,轻轻笑道。

王朴哀嚎一声,大叫阴险。

嚎叫过后,王朴问道:“徐永辉怕是不见得会如此做吧?”

“他还有得选么?”莫离撇撇嘴,“若不如此,他马上就会死,若如此,便是戴罪立功,秦王网开一面,未必不能保得他的性命。”

王朴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今日殿下去见徐永辉,原因便在于此。若无殿下亲见,徐永辉或许不会如此选择,但有殿下暗示,徐永辉必定以为抓住了一线生机,哪有不赴汤蹈火之理?”

“然也!”

李从璟拍拍手,“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徐永辉能否悟透其中关节,还得看他的造化。眼下,我等还是先议定滑州流民后续处理事宜。”

说到此事,先前李从璟去见徐永辉时,莫离与王朴已详细谈论过,初步有了定稿,这会儿由王朴报给李从璟:“流民安置之事,重点有三:衣物、粮食、住房。”

“以酸枣为例,牵涉进买卖人口之事中的大族、富豪、官吏、寺院,皆已被治罪抄家,其家中财物、粮食储备甚丰,以之散给流民,则流民过冬衣物、粮食不愁,暂时居所也能得到解决。”

李从璟点头道:“民脂民膏,取之于民,如今也算还之于民,可如此施行。”

王朴继续道:“短期如此区处自然妥当,却非长久之计。朴与长史计,将抄没之财物、粮食集中,派遣得力官吏、护卫,分批押送至受灾地区,作为流民重建家园之资,此事若是组织得当,时间抓紧一些,可赶在寒冬来临之前,使流民恢复家园。如此,来年口粮、粮种亦有保障。再有不足者,从临近州县调派,可抵来年税赋。”

李从璟皱了皱眉,沉吟道:“蝗灾地区确可如此行之,只不过水灾地区……河流决堤,良田被毁,局部河流改道,使得原有之地,不复再适合居住、耕种,如是迁民回原籍,似有不妥。”

对此王朴与莫离显然早有考虑,王朴接话道:“殿下所言甚是。水灾之地,当即刻派人勘察,以能否重建为标准加以划分,能重建者迁民回原籍,加以重建。不能重建者,则需要垦荒。垦荒又分两者,一是原籍就近垦荒,一是流民接纳之地垦荒。”

李从璟寻思着道:“多年来中原战乱频繁,各地颇有匪盗,百姓流离失所者多不胜数,这就使得原本良田之所化为荒芜之地的极多,相比垦荒,重新利用此等土地,要省力得多。”

王朴与莫离相视一眼,皆道:“殿下英明!”

“不用拍马屁!”李从璟笑道,“要计量荒田,重新分派百姓耕种,工作量很大,更别说重建家园等等,这些事仅凭我秦王府是做不来的,也不必都由秦王府来做,得发挥地方官吏的力量,让他们主导便是,秦王府只负责牵头、监督。”

“滑州已经得到控制,辖内各县立即着手行动,你们拟出章程来。至于濮州,待我等去过,再依葫芦画瓢。”

“是!”

李从璟与莫离、王朴等人议事完,徐永辉再度求见。

这回,他被孟松柏带了过来。

徐永辉见到李从璟,迎面下拜,道:“下官愿往濮州,替殿下诱捕李守敬。”

第481章 欲为大事不避难,细加运筹方有成(二)

朝廷六军与侍卫亲军,并非都驻扎在京都,许多都需要分镇各地,一方面是朝廷为加强对地方控制,另一方面也是方便解决军粮问题。濮州一州之地,设节度使,究其根由,银枪效节隶属侍卫亲军,其都指挥使领军外镇,故领节度使之职。

李嗣源有意整顿六军与侍卫亲军,且不说精兵强军,首先是加强朝廷对各军掌控力的需要。庄宗东征,未至汴梁而将士逃亡过半,这种事情搁在任何一位君主面前,都足以让人寝食难安。

银枪效节军都指挥使,也即濮州节度使李守敬,在听完高行成汇报后,坐在高脚椅上沉吟不语。

高行成带回的消息出乎意料,徐永辉败得太快了些,而且毫无道理,他虽说早就忌惮李从璟,认为应当谨慎对待这位秦王殿下东巡,却无论如何不能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见着李从璟了?”良久沉吟过后,李守敬问待命的高行成。

高行成据实答道:“不敢离得太近,远远望见的。”

“如何?”李守敬追问。

高行成回忆一下,道:“远观之,仪态万千,巍峨峥嵘。徐永辉以两百甲士夹道相迎,秦王看也不曾多看;与徐永辉言谈未及几句,宾主皆欢;率先入城,步履从容,笑容未减;整个城外相见过程,并无刻意拉拢示恩、惺惺作态,而能让徐永辉甘居其后入城,可见其本事。”

“如此说来,的确不凡。”李守殷捻须点头,眼神深邃,“然则若只如此,不足以令滑州成今日面貌。”

高行成寻思半晌,又道:“秦王府卫,人人精悍,皆龙马精神,所佩铠甲兵刃,无不精良锋锐,且秩序井然,行走间章法严密。”

李守敬微微颔首,却道:“如此,可令其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易,掌控滑州难,若只这些理由,在李守敬看来仍旧尚显不足。

两人捉摸不透缘由,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商谈接下来的应对之策,高行成道:“秦王府的人办事的确有一套,滑州处置流民不当,竟然被他们旦夕之间查得透彻,我等要瞒天过海,恐怕需得再布置的周密些。”

李守敬是聪明人,他摇摇头,“为时已晚,说不定此时李从璟已经暗中派遣了人手,进入到我濮州各县查探了,以最坏的情况打算,只怕秦王府已经掌握了证据,就等李从璟来算账了。”

这样的话未免让人吃惊,高行成惊愕道:“这……该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