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2 / 2)

史彦超淡淡道:“同名而已,有什么奇怪,又非同名同姓。再说,你要怎么算账,你打得过我?”

“哎我说你这人……”李彦琳正打算理论一番,回头望见史彦超身上鼓起的大块肌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作罢。

石重贵不跟史彦超闹,唯独李彦琳每说一句话,他都要针锋相对,“节度使又如何?我义父也是节度使!”

“石重贵你这话我就不服,何谓节度使又如何?”对上石重贵,李彦琳顿时重拾威风,“秦王也是节度使,河阳节度使!你便能说秦王不如何?再者,你义父是谁,能跟秦王相比吗?不能!”说罢,怔了怔,反应过来什么,转过头问道:“对了,你义父是谁?”

石重贵不说话,没有回答李彦琳的问题,也出奇没有反驳李彦琳方才的论断。

秋雨不期而至,一座酒楼的二层阁楼上,有两名士子负手而立,观雨不语。

雨水顺着屋檐滴下,两人的心思并没有太大不同,然而两人看到的景象,却并非没有差异。

许多年后,进入朝堂中枢的苏禹珪会知道,那日他在下蔡泥路上遇到的三个问路人,隶属何种衙门,在做着怎样的事,对帝国又意味着什么。那时他才知道,年轻时他看到的天成新政,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也意识到,一个帝国的兴起,是一件多么庞杂的事,关系到的何止千丝万缕,他更加知道,这个帝国的兴起,绝非是偶然,而是付出了史书难以尽述的巨大艰难与血汗。彼时,他对主持这场新政的那对父子,敬佩的无以复加。

然而此时,站在洛阳城中的酒楼上,苏禹珪心中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融入到这场巨变中去,并且施展自己的才能。

……

横冲军今日正式成立,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帝国第一支禁军,李嗣源与李从璟一起出席了横冲军的成立仪式。

李嗣源对着万余名从帝国精挑细选出来、寄托着他莫大期望的将士,说了一番话,“帝国有数十万将士,朕在这数十万将士中,将尔等挑选出来,赐予尔等冠绝帝国的军备、饷银,自有万千期许。万千期许或许太多,尔等或许不能铭记,今日朕便只给尔等一个要求:来日,尔等的军功,要不负朕赐予的军备、饷银,不负朕与大唐的期望!”

军旗与当世普通军旗颇为相异,横冲二字下,别有一副金色图案,图案只两件兵刃:一矛一盾。

军旗由天下兵马大元帅李从璟授予横冲军都指挥使高行周,授旗时,李从璟只说了一句话,“为帝国之盾,护君民,为帝国之矛,击不臣!”

第六卷 惊涛初起剑南道

第546章 谷雨识洛阳,笔落动两川(一)

窗外淋漓的雨声让张一楼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双眼,视线落在窗台,紧闭的窗户没透进亮光,天色未明。他披衣坐起,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冷风扑面,雨水落在窗前。

一个人影提着灯笼从回廊中快步行来,他抬头看见窗前的张一楼,恭声提示道:“大人,卯时初刻了。”

张一楼点头示意知晓,他回到屋中,梳理好长发,为自己穿上浅绿色官袍,腰间围上九銙银带,又系上铜鱼袋,整个人便如同换了面貌,显得威严精神起来。

洗漱后,吃过些餐点,管家为他递上油纸伞,张一楼接了伞,来到院门,稍微停了下脚步,抬头间,望见天空仍是漆黑一片,灯光中的雨水帘幕也似,从空中洒下来,落在地上四散飞溅,不一会儿便打湿了他的官靴。

“天成四年三月十九日,谷雨。”张一楼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张一楼,户部员外郎,七品。”

出了宅院门,在坊间碰到不少撑伞人,都是要去上朝的官员,三三两两,还不是很多,此地距离宫城不算近,居住于此的官员并不是很多,有的也大多官职不显。

出了坊门,走上专供官员上朝和消息传递的御道,四下里的官员就多了起来,四面八方的撑伞人汇聚到御道上,提着灯笼,在大雨中向北而行,雨水在街面上敲敲打打,珍珠落玉盘一般。

马车、牛车也渐多了起来,却都行驶的很缓慢,避免马蹄、车轮将积水溅到行人身上。同是上朝的官员,彼此间礼敬有加,很是祥和。

张一楼记得,他刚为官时,官员上朝可不是这样秩序井然、礼数森严的,马车、牛车可不会去照顾行人。

但,自打秦王有一日在上朝时,讥讽了一名官居三品的大员,说对方上朝时飞驰的马车,比他在沙场杀敌时纵横的战马还要威风后,就再也没人敢在上朝时放开马车速度了。久而久之,便有了今日这派相互礼敬之象。

张一楼只是百数上朝官员中的普通一个,渺小得不能再渺小,即便是到了太乙殿,他也是进不去殿中的,只能站在殿外。

宫门还未开,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官员,大伙儿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处,低声问候、交谈,宫门前有一排房子,是专供朝臣上朝时在此等候的,里面会准备茶水点心,冬日还有炭火——然而房子不多,只能供给三省六部的显贵们,像张一楼这种小官,只能站在屋旁的一排雨棚下。

张一楼来的不早不晚,距离宫门打开还有一两刻,他收了伞,去了蓑衣,站在雨棚下抖露蓑衣上的雨水。或许是阴雨的缘故,天色还没显出光亮,张一楼往宫墙看了一眼,卫士们披甲执戟,雨水打在他们身上,将他们身材的轮廓勾勒出来。

“张大人。”

“苏大人。”

着深绿色官袍的苏禹珪,与张一楼见过礼,就站他身旁拍打着身上的雨水。两人同年及第,关系还算不错,不过从官袍的颜色上就看得出来,苏禹珪是六品,在升迁速度上,不到两年,已比张一楼这个同年快了两个台阶。

“看,那是何人?”

“那不是石帅嘛?他不在陕州,怎生入朝了?”

“还能因为何事?还不是上面那些大人物,对那边动了心思?”

“你是说……”

“噤声!可不能说出来,事情还没定,谁私下议论、散播谣言,被上面那几位知道,少不得要脱层皮!”

听着身旁不远处同袍的议论,张一楼不动声色,苏禹珪也没有参与讨论的意思。恰在这时,苏禹珪身旁又到了一人,收起伞,露出面容来,不是苏逢吉是谁。

“张大人,苏大人。”深绿官袍的苏逢吉对张一楼和苏禹珪见礼,然后笑道:“人人都在议论朝堂大事,为何两位大人独独置身事外?”

张一楼回礼,没说话,苏禹珪却道:“苏大人有何高见?”

“两苏”关系非比寻常,苏逢吉性子较为开脱,故而不吝言辞,有意无意看向武官那边,“河中节度使李帅、保义军节度使石帅,相继入朝,上面那几位有何心思,岂非已跃然纸上?这些年来,帝国岁岁丰收,国库充盈,禁军都已扩充到了三万。在下听闻,今岁帝国将再整编禁军两万,时间不是深秋,而是提前到仲夏,此意为何,已不言而喻。再者,那边两位大人物,愈发不肯消停,天子之怒已发,岂能不九洲震动!”

“新编两万禁军,实非小事,要提前到仲夏时节,可不容易。”苏禹珪心中暗暗吃惊。

苏逢吉笑了一声,“若是这两万禁军,有一万自河阳百战军中成建制选调,苏大人还会认为很难吗?”

苏禹珪说不出话来,若果真如此,的确没什么不可能了。

两人说着话,忽然看到面前走来一人,服紫色官袍、着金玉带十三銙、配金鱼袋,大腹便便,满脸堆笑,弥勒佛一般,不是冯道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