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2 / 2)

第五姑娘一笑了之,不多作评价,把玩着发脚,待赵象爻将一碗粥喝完,慢悠悠道:“这些年来,剑阁通道,军情处往来不知走过多少回,便是李二自个儿,也不会不派密探多加勘察,咱们的地图分量如何,他不会不知。依我看,过不了过久,他便该来寻你我了。”

赵象爻抹抹嘴,不解的望向第五姑娘,“他来寻你我?作甚?”

第五姑娘婉儿一笑,正欲说话,李绍城掀帘而入,人未至而声先到,“第五统领的心思愈发玲珑了。”进了帐,抱个拳,“我的确有事拜托二位。”

“何事?”彼此都是老伙计,犯不着虚礼客套,赵象爻站都没站起来。

李绍城看向第五姑娘,“第五统领可能猜得到是何事?”

第五姑娘撇撇嘴,“这有何难猜的,你来寻我,无非是找我借人,给你做向导罢了。”

在赵象爻将信将疑的目光,李绍城颔首道:“确乎如此。”

赵象爻大为惊奇,对李绍城道:“既要借人,缘何不在军议上明言,而要等上这许久,亲自来跑一趟?总该不会是为了保密吧?”

“军议诸将、官,皆静难军砥柱,自然没有保密之说。”李绍城道,却是不肯正面回答赵象爻的问题。

第五姑娘朝赵象爻示意一声,“你犯不着问他,先前军议,他虽看过军情处的地图,却未必完全肯相信。军议散了,说不得,招来先前派遣剑阁的斥候,相互印证——对了,为配合静难军取得首功,秦王派了不少军士来,都是往先跟随郭崇韬入过蜀中,对剑阁十分熟悉的,想必李二你也让他们来观图了吧?如何?现在知晓我军情处所绘地图的确准确,这便打定主意,要发奇兵了?”

第五姑娘这话,不无嘲讽之意,然李绍城面不改色,他生性谨慎,眼前战局又太过重要,自然不肯轻易行冒险之举,当下道:“第五统领之聪慧,实为在下生平仅见。”

第五鼻尖微翘,淡淡哼了一声,“说罢,要多少人?”

李绍城将计策合盘托出,“目下,静难军主力,仍从正面强攻,以吸引剑阁守军之注意。正面强攻,战事难度颇大,而静难军兵力不多,满打满算,只五千人,故而能分兵用作奇兵的,顶多千人上下。千名将士,便是出得剑阁,未必真能从内部破关,故请第五统领,倾尽全力,助我斩关!”

李绍城这番话,说是主力吸引敌军注意,实则却是两手准备。

第五姑娘柳眉都竖起来,“李二,你倒是好算计,军情处的锐士,可不是用来正面与敌甲士厮杀的!”

李绍城不作多言,抱拳行礼,“如此,先行谢过第五统领。”

合舟共济、破敌为重这样的道理,李绍城没说,他知道第五心中有数,必是能顾全大局的。

果然,第五虽咬牙切齿,也没拒绝李绍城的请求,末了,只是恶狠狠道:“李二,算你狠,今日这茬,你给我记着!”

翌日,静难军骤袭永定关,因守军不备,故而战不一日,夺得雄关。

当日,李绍城未作休整,挥师进入剑阁,当夜,拔寨一座。

此后四日,连夺三寨。

第五日,被险关所阻,日夜猛攻,数日不能下。

李绍城大怒,遂亲为先锋,率军夺寨。

鏖战一日,因东川军殊死抵抗,静难军死伤惨重,关隘不能破。

又一日,两军正激战之际,军寨中的东川军骤闻后方急报,一支静难军,出深山,如同天降,从背后相击,已破后方军寨,杀伤千百人。东川军遂乱,争相奔逃。

是日,李绍城夺得此寨,并传下帅令:降者不杀。

当日,剑阁之东川守军,或战死、或投降,剑门关遂为静难军所有。

这一日,八月十五,中秋,疾火先锋李绍城,攻下剑阁,是为初捷。

八月十六,静难军克剑门县。

八月十七日,李从珂、石敬瑭率军逾万,增援至剑门关。两相合力,遂引军攻向剑州州治普安。

……

注1:有别的道入剑门关内。“冯晖……从晋高祖讨蜀,蜀人守剑门,领部下兵逾越险阻,从他道出于剑门之左掩击之,杀守兵殆尽。”又,“辛巳,西面军前奏,今月十三日,阶州刺史王宏贽、泸州刺史冯晖,自利州取山路出剑门关外倒下,杀败董璋守关兵士三千余人,收复剑州。”其中提及的“他道”“出于剑门之左”“倒下”可证,大小剑山中,的确另有通道可入关内。

注2:昨天说的留蜀精兵三万人。“先是,两川隔远,朝廷兵士不下三万人,至是,知祥上表乞发遣兵士家属入川,诏报不允。”

第555章 耻与贼相识,不与寇同生(一)

李绍斌攻阆州,四千西川兵助力甚大。先前,孟知祥以侯宏实、孟思恭援助李绍斌,而主力三万兵将,攻的乃是遂州,且,领兵的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等,或为孟知祥麾下大将,或为孟知祥倚重的肱骨,其攻遂州之势,不可谓不大也。大军未发时,孟知祥言:遂州强而阆州弱,以强攻强,以弱攻弱。诚然如是。

成都到遂州的距离,与梓州到阆州的距离,相差不多,故而在李绍斌与李仁矩开战、李绍城猛攻永定关之时,自成都出发,率领西川军主力的李仁罕,也到了遂州。在李仁罕抵达遂州之前,简州刺史张知业,率先锋先一步到了,李仁罕至遂州的次日,汉州刺史赵廷隐的后军也赶到。

与李仁矩主动出战不同,遂州武信军节度使夏鲁奇,并未率军出城迎战,相反,他高卧城中,深沟高垒,一派严防死守的架势。

白露这日,西川军的营盘扎完,围了遂州城,开始做战前准备工作,这三万将士的主将李仁罕,带了赵廷隐、张业等人,并及百余近卫,来到城前,观望城头防御。

眼下时节,还称不得秋高气爽,却也不甚炎热了,艳阳当头,时而隐于层云背后,大地忽明忽阴,城头上的武信军甲士,盔甲时时反射出一道亮光,可见他们面容严肃,杀气凛然。

李仁罕等绕着城池转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离营的位置,扯住缰绳,凝望城头,李仁罕沉吟道:“遂州城防备严密,倒是与之前所料不差。然见我三万大军杀到,城池却稳如泰山,士卒半分紧张、慌乱之色也不见,倒是让人有些惊奇。”

方才,在众人出营观城之际,西川军遣了精锐马军千人,披挂齐整,在城前耀武扬威,展露自身甲胄的厚实、兵刃的锋利、军阵的威武,并且另行安排了人,对城头喊话,内容无非扩大己方优势和对方劣势,劝武信军早日放弃抵抗,否则城破之日一个不留云云,来打击武信军的士气。然则,武信军不为所动。

“夏鲁奇也是一员猛将,我军方到之际,他趁我立足未稳,曾遣出麾下精锐数百人,出城袭扰,战风颇为彪悍。”说这话的是先到的简州刺史张知业,那一战他吃了点小亏,折损虽不多,百人上下而已,但无疑很涨武信军的士气。

“昔我来时,大帅曾有叮嘱,夏鲁奇为将为官,皆深得其中精要,颇受士卒、百姓拥戴,万不可轻敌,我西川军所依仗者,在于夏鲁奇至遂州未久,根基不牢,故而不战则已,战必动若雷霆,一鼓作气,至夺下遂州方止。”李仁罕微微叹息,“大帅所语,的确良言。”

赵廷隐、张知业闻言肃然颔首,毕竟眼见为实了,都很认同这番话。

夏鲁奇,或许不能称之为名将,但称之为猛将、贤臣,对方却绝对受得起。

此人生于青州,少时为前梁宣武军军校,因与主将不和,转投李存勖。彼时勇悍之将,如单廷珪、元行钦(李绍荣)、王门关、乌德兒等,夏鲁奇都与之交过手,未尝败绩。

其人扬名之战,发生在李存勖与梁将刘鄩的莘县会战中,当时,李存勖孤军深入,中了梁军埋伏,己方不满千骑,而对方万余人,“围庄宗数重”。夏鲁奇时为李存勖近卫将领,在此战中,与敌骁将悍勇激战,“持枪携剑,独卫庄宗,手杀百余人”,威震全军。事后,夏鲁奇“伤痍遍体”,“庄宗尤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