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2 / 2)

李从璟道:“无妨,你只管拿出方案来,至于何时施行,如何施行,朝廷自有主张。”

王朴应诺。

李从璟又看向桑维翰,“其二,也是新政。新政之前,朝廷有意整顿吏治,王府担任协助的角色,届时不仅洛阳会有大动静,更会下派官吏去往州县,负责此事的王府官吏由国侨来牵头,你要做好腹稿,将人手挑选出来,抓紧时间多温习律法典籍,以免届时手忙脚乱。”

桑维翰道:“殿下放心,仆心中有数。”他顿了一下,“依照殿下先前所言,整顿吏治动静之大,本朝未有,怕也不会一蹴而就?”

李从璟摇头,肃然道:“不同于新政,吏治是推行新政之前提,朝廷不动则已,动则必若雷霆,到时即便不举国同行,也不是小打小闹,你要有心理准备。”

桑维翰应诺。

李从璟看向莫离,“侍卫亲军已经精选完毕,接下来就是选将。此番平定两川,禁军及各藩镇有功者,必加重用,且朝廷有意招募青壮再建新军,现有禁军体系必然迎来改变,此事绕不过天下兵马大元帅府,莫哥儿要对新的禁军体系,及将领任命拿出草案来。”

莫离手持折扇拱手,“殿下放心就是。”

李从璟又看向卫道,“卸任河阳节度使,遥领两川节度使,诸事交接转换,还是掌书记来负责。不同于河阳,两川只是做做样子,镇军也不会多,掌书记去两川走一趟必不可免,却不用多呆。事毕之后,要迅速归朝,以掌他事。”

卫道问:“河阳驻有数千百战军旧部,如何安置?”

河阳的百战军,已经不再是百战军之名,将士也多是孟平和禁军挑选剩下的,朝廷要削平藩镇之军,河阳也不会再有驻军,李从璟道:“欲归田者归田,欲从军者,择其精锐补入禁军,寻常士卒编为州县之兵。”

卫道应诺。

话至此处,李从璟站起身来,负手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兴建学院,此事孤王亲自领头,朱厹、谢玉幹从旁辅助,王府倾力为之。”

众人齐声应是。

这时候,章子云躬身道:“宫里和礼部近日都来了人,接下来王府要做搬入东宫的准备……”

由秦王府到入主东宫,涉及的事情很是庞杂,寻常勋贵搬家都不是容易事,仅是服饰方面的量体裁衣、器物方面的规制变化、官吏侍婢侍卫升格,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李从璟闻言稍稍点头,这件事对他而言,来不得不算早不算晚,不能说宠辱不惊,却也顺理成章。

莫离、卫道、王朴、桑维翰、朱厹、谢玉幹等,包括桃夭夭、第五姑娘两人,此时俱都起身离座,面向李从璟俯身而拜,“恭贺殿下!”

李从璟望着满堂宾朋幕僚,目光清澈。

他曾有十年寒窗。

他曾有数载南征北战。

他曾有镇守边疆四年。

他曾有以亲王之尊勤于政事、东征西讨又四年。

而今,他将入主东宫,为储君,称太子。

李从璟负手而立,身如泰山。

一朝掌得天下权,敢为万世开太平!

第737章 数年新政养俊才,一楼宴评州县官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谷雨之后,洛阳已能明显感觉到暖日到来,暮春日迟迟,总有雨声似蝉声。刚升为刑部比部郎中的苏禹珪,双手拢袖站在刑部官署的大门前,望着雨落屋檐,心头涌起点点愁绪,轻声呢喃:“一候萍始生,二候呜鸩拂其羽,三候戴任降于桑。”

他轻轻叹息,如今三候已过,家乡的桑蚕想必正是繁盛的时候,只可惜他这个身在异乡的人,注定是瞧不见了。

在他身旁,不时有官员快步出来,与这位向来与人为善的刑部新贵打招呼,间或有相熟的,也闲聊一阵,他们在门前撑起伞,一个接一个走进雨帘中。苏禹珪既没有持伞,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位眉目愁绪比他更浓的官员,步履沉重站到屋檐下,抬头忘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眉宇间的愁色更浓了些。此人手中握着的伞虽说不曾镶金戴玉,但也品味高雅,一看就价值不凡。

苏禹珪面朝此人行礼,“孙侍郎。”

“苏郎中。”刑部侍郎孙兴如梦初醒,忙还了礼,却不曾多言一个字,撑开那柄珍贵油纸伞,走进了雨帘中。雨势很大,压得雨中人行路艰难。

苏禹珪望着孙兴略显急促的背影,眼中隐隐有一丝了然之色。一名撑着纸伞的年青官员从雨幕中跑过来,与孙兴擦肩而过,他明明撑着伞,却像在淋雨似的,迫不及待冲到了苏禹珪身旁。

苏禹珪看到此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人在屋檐下收了雨伞,拍了拍双袖上零散的雨水,“又没带伞?”

苏禹珪笑意醇厚,“借给同僚了。”

苏逢吉瞪了苏禹珪一眼,“你倒是大方。若是我不来寻你,你岂不是要淋着雨回去?”

苏禹珪笑意不减,“苏兄方从两川归来,稍后宫中又有大宴,苏兄既不着急回去,必然是会来的。”

苏逢吉没好气的嘲讽,“少跟我扮姜太公,你还能神机妙算了?”

苏禹珪指了指对方收起来的伞,“苏兄本不需收了伞……”

苏逢吉翻白眼,“我走累了,歇息一阵再走不行?”

苏禹珪道:“此言甚合情理。”

苏逢吉哼了一声,凑近苏禹珪,一脸神秘道:“方才离去的那位是刑部侍郎孙兴?听说他要倒霉了,可是确有此事?”

说起这事,苏逢吉打开雨伞,与苏禹珪走进雨中,苏禹珪还没回答,他又接着道:“今日一回来就听到了风声,说太原那边已经闹翻了天,原太原府尹孙芳传私结党羽,把持州县大权,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以各种手段每年敛财巨万不说,还对朝廷新政阴奉阳违。听说朝中许多重臣都与他来往密切,故而每年去太原府巡视新政的官员,都不能奈何他分毫,明知他没着力推行新政,也都不敢言语。而且据说他每年送往洛阳与重臣往来的钱财,都是以车论计。前些时日,新任河东节度使夏鲁奇到任后,孙芳传才东窗事发。孙芳传之案涉及到的朝廷重臣,不乏六部尚书与三省大人物,其中户部尚书张春来、刑部侍郎孙兴,便是已经露出尾巴的头面人物。”

苏禹珪没有说话,苏逢吉自顾自道:“户部尚书张春来、刑部侍郎孙兴,此案最终会牵扯出来的官员,怕是不止这些吧?真说起来,张尚书平日口碑甚好,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身上就没什么长物,乃是朝中力行节俭的标杆人物。至于你们刑部的孙侍郎,那就差得多了,平日里穿金戴银,生怕旁人不知他家财万贯一般,是彻头彻尾的虚荣鬼。这回出了事,怕是要栽到底,说不定再无翻身的可能。”

苏逢吉拿手肘捅了捅苏禹珪,“你身在刑部,如今又是刑部尚书跟前的红人,知道的总该比我道听途说来的多才对,你给透个底,朝廷对这事是什么态度?准备大事化小,以新政大局为重,还是准备大折腾一番,彻底肃清洛阳吏治?”

苏禹珪并不直言,他目不斜视道:“在苏兄看来,洛阳吏治需要肃清?”

苏逢吉撇撇嘴,“小苏你不厚道啊,这种话你问旁人也就算了,跟我需要这样藏着掖着?洛阳吏治需不需要肃清,这问题哪里需要回答,明眼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