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都知道,从小到大,程陆虽然时常和她闹在一起,其实心思比她重,为她考虑的比她自己更周全。
他大学读的是电子信息工程,毕业后在邻市一家中等规模的网络公司做辅助开发,初始待遇不算特别优,但是磨炼几年再跳个槽也挺有前途。结果等她毕业说想回明市开店,二话没说就把自己工作辞了和她一起回来。
祁霖出国读大学三年后和他提分手的时候说他这人总是不着四六,不知道为他们的将来打算。程陆也很生气,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江棠棠觉得其实程陆有点儿冤枉,他这人不是世俗意义上那种拼搏努力的年轻人,但是也不是没有担当的。
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有些因为各自背景不同所产生的观念上的差异会愈发明显,这种感知日益加深,直到某一刻到达一个阀值,便各自以为初时的心动已经不复存在。时隔几年,程陆有一回喝醉了才提起,自己其实很后悔。
江棠棠没问他是后悔和霖姐在一起还是后悔分手没挽回,但现在听程陆对她这一番耳提面命,总觉得有点儿过来人经验之谈的意思在里头。
她朝程陆伸手,“好啦,还我吧。”
程陆问:“这什么?”
江棠棠微扬下巴,“你想看就拆开看咯,一个小玩意而已。”
于是程陆真不客气地拆了看。
江棠棠走近,“是不是很像我送园园那枚?我是打算等她下个月期中考成绩出来送她的,凑个双。”
向小园那枚印章在江棠棠送她第二天她就拿给程陆看过。此刻程陆捏着手里头这枚对着客厅吊灯仔细研究良久,“不对啊,这好像就是你送她那个。”
江棠棠跟着他仰头瞧着,“不是吧?你仔细看看,这枚上面有裂缝的。”
“是多了两条细纹,但是你看这个雕的样式大小都一模一样。还有这里,”他收回手,翻到底部指着一处块状沙团对江棠棠说:“我就记得她那枚这里也有一团红色,形状颜色都一样。你说样式能雕得一样,但是石头这玩意儿形态各异,怎么会有两块刚好切出完全一样的呢?”
江棠棠听他说得玄乎,一时也分辨不出,“应该是你记错了吧,我这是在东门夜市买的。”
程陆手掌一折,把印章还给她,斟酌片刻道:“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最近也觉得向小园有点怪。”
江棠棠侧眸,“嗯?”
“昨天她还找我借钱,三千。”
“借钱做什么?”
“她说要给她妈买生日礼物,看中一套什么贵妇保养品,手头钱不够,先管我借了以后用零用钱分期还。”
“那你借了么?”
程陆一声笑,“向爷他老婆跟我同一天生日,隔着大半年呢,现在就买保养品也不怕放过期了。”
江棠棠微诧,“那你和她爸妈说了?”
“还没,我这不是在琢磨么,就怕自己一时多嘴把人家亲子关系给破坏了。”程陆抓了把下巴,“你说你这个印章不会是她拿去倒卖换钱的吧?”
江棠棠沉吟,“要不然,我去说?”
“你别,”程陆说,“人家下个月期中考,高三生呢,要是因为我们告一状状态不好考砸了算谁的,等过了这段再具体看吧。”
***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如谢申所言很忙碌。
他其实还不太适应在工作与工作几乎没有缝隙的时间里去维持一段刚刚开始的感情的热度。好在他的女朋友不需要别人给热度,自己就是滚烫一颗小火球。
她给他发自己每天拍的照片,有时是一棵叶片绿红渐变中的枫树,有时是一些奇怪角度的错位影像,比如一个摩托车后视镜里,对着照镜子的男人恰好头上长出两只停在后面电线杆上的麻雀,或者是一些极低角度的,像是一只猫一只狗的视角看到的世界。
他看着新奇。
从来他接触的世界都是方方正正的,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是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谢知行对他的要求从小到大都严格到几乎不近人情,连盛佩清都束手无策。即便现在他做得异常出色,在谢老爷子眼里,也不过是应当应该。
而棠棠的世界,高低错落,圆的扁的都有。
她发信息给他:【有没有想我呀?】
他开完会秘书把手机递过来,【想。】
她一秒回复:【这么久才回,该不是在想着我干什么羞羞的事情吧?】
附带一个邪笑表情包。
谢申戳了戳眉尾,打下一行:【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又删干净,改为:【嗯,正在考虑化幻想为实操。】
那头就没动静了。
有贼心没贼胆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今天下午六点,君禾今年度的秋拍正式开幕。
林臻领衔的部门团队主策划的现当代艺术专场是首秀。作为业界的风向标,君禾集团首场夜拍显然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预展已经引起了广泛讨论,此刻各路媒体早就提前抵达登记进场。
偌大的拍卖厅灯光彻亮,场内座无虚席,席间有不少收藏界的熟面孔,两旁设的媒体专座架满摄像镜头。
林臻穿着整套职业装,状态奇佳,正和副经理严昊一起在厅外接受媒体访问。
“这场拍卖我们君禾集团会推出百余件臻品以无底价形式上拍,之前巡回预展的反响非常好。”
“也是我们第一次尝试网络同步直播,由业内专家为广大艺术品爱好者进行专业解说。即便是不能亲临现场的朋友也能直观感受这次的拍卖盛况。”
江棠棠在君禾官网上看直播视频,拍卖厅现场内外人头攒动声势浩大。虽然视频画质高清,也很难在里头找出她想看的那个人。
但是光感受那个氛围,都让她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