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2 / 2)

他话中意味很明显,沈元歌若再推脱,就是不识抬举了。

沈元歌仍伏在地上,身形好像凝固住了。

中官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萧廿和陈昂,低声道:“这大好的事,怎么沈姑娘还不愿意了呢?两位将军帮奴劝劝?”

萧廿看的揪心,道:“元歌不愿,我们也无法左右她的心思,这件事…公公且先回京,待我们回了京城,再入宫向陛下请罪。”

中官错愕半晌:“这可是…”他本想说抗旨,又忍住了,摇摇头轻叹一声,带着人出了门。

房中沉静下来,萧廿上前扶住她:“元歌。”

沈元歌脸色有点发白,握着他的手站起身,轻念道:“萧廿,我讨厌皇城。”

萧廿环住她,拍了拍她的背:“不喜欢就丢掉,没事,等时机到了,我就辞官挂印,我们一起回江东去。”

沈元歌点点头。

萧廿垂目,看到她怠倦垂阖的眼帘,眉峰蹙了起来,这事俨然已经成了元歌的心魔,不能再这么含含糊糊的下去了,她必须知道一个她想要听到的真相。

回京之后,得去私下见一见甄母。

萧廿正在想着,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了,一个斥候连跌带撞地闯进来,气喘吁吁道:“将军,北关烽火告急!”

...

突厥发兵突袭,萧廿和陈昂匆匆赶回了关内,一连几天都没了消息。

沈元歌顿时没心思再去管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事了,耐下性子等着,半个月之后,张扬顶着一身风雪出现在了驿馆。

北疆的寒冬说来就来,一打开房门,寒风便夹杂着冰雪裹了进来,沈元歌被吹的咳嗽两声,将张扬让进屋内,问他道:“战事如何了?”

“妹子别担心,这里的都尉说,突厥和北疆常年打打停停的,这次不过是边城里闯进来几个小喽啰而已,三哥很快就料理完了,他让你安心等他几天,等这场仗打完,咱们就能回京去了。”

张扬说的轻松无比,但前后两句话联系起来,沈元歌还是听出了里头隐藏的东西。

萧廿这次本是来整顿边境戍兵的,何以说进来几个小喽啰,料理完就能回去了?

只有一个解释,突厥这次发兵,是为了来刺探边关军情,若是能顺势震慑住他们,边关自然能安生一段时间,所以此战没有退路,只能大胜。

沈元歌心里突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躁动叫嚣,她拿过挂在木施上的大氅,披在身上,推门走了出去。

张杨一怔,慌忙跟上:“妹子,你这是要去哪?”

外头寒风凛冽,雪已经没过脚踝,沈元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道:“城台。”

张杨不知她怎么忽然这样急,只能叫下人赶紧过来给她掌伞。

沈元歌顶着风往城门赶,油纸伞根本不起作用,雪花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挂在她领口耸动的风毛和眼睫上,待到城台前,她两侧的大氅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霜,沈元歌没管这个,扶着石拦登上了高墙。

城台数十丈,关外苍茫景象尽收眼底,漫山遍野的银装起伏,登上城墙的一点殷红愈加显得凄美分明,沈元歌微微眯着眼,拢了拢肩上氅衣,抬头望向天上。

张扬站在旁边,察觉出她神色不对,道:“妹子,到底怎么了?”

鹅毛雪四处乱飘,即便站在高处,还是看不分明。

沈元歌娥眉蹙起,如果裴胤没有下台,现在应当是熙承二十二年,这年冬天北疆发生了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那时她才从江南随君巡游回来,精力全都放在后宫里,没注意过这么远的地方。

一两片雪花挂在沈元歌长而卷的睫毛尖上,久久不化,她仍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从侧面看去,像是个冰雪精雕细琢的美人。

张杨心神不定地错开眼去,突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支长筒琉璃镜递给她:“这个用的到么?”

沈元歌一怔,赶紧接过来,对着它望了望北边天际,叹了口气,作用不大。

她紧紧扶住阑干,垂首冥思,良久才灵台归位似的抬起头:“对了,你回去时告诉萧廿和舅舅,让他们这几日不要去乌氏城。”

张杨愣住:“为何?”

沈元歌道:“北边乌云堆积,雪势越来越猛,乌氏城关山口过几日怕有推山雪,若有兵马停驻,一定会出事。”

那年冬乌氏谷隘山雪塌方,埋了半个小镇,边官控制不住事态,闹了灾荒,上报朝廷,她无意间听到过这件事,才在记忆里留了浅浅的一笔。

她凝重道:“乌氏城北现在可还有住民?赶紧派人告知当地县丞,尽快撤离,免得被天灾所累。”

张杨脸色忽的白了,受了什么重击似的,半晌才张了张口:“城北乡民几日前便撤离了,因为突厥偷袭的地方就在乌氏。”

沈元歌身形一晃。

张杨飞快地道:“元歌你别急,我这就赶去报信,让三哥他们尽快撤离。”他转身便往城台下奔,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来不及了。”

沈元歌道:“北边雪势大得很,骑马赶到乌氏至少四五天,今天已经是月底,你赶来的这几日,那里甚至可能已经被雪困住了。”

信鸽速度要快很多,但是这种风雪天,鸽子不能往北飞。

张杨一怔,被这句话砸的没了主意:“那怎么办?三哥和大爷他们…”“你让我想想,”沈元歌止住他的话,瞳色不断闪动,“让我想想。”

关中没几个可用的人,她手里的信鸽除了能联系萧廿之外,还有哪里…

片刻后,沈元歌道:“我写一封信,你带着鸽子往东走,到雪小的地方把它放到京城去。”

...

张杨走的第四天夜里,风雪便灌满了整个乌氏城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