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燕崇将酒水吞咽入腹,抿起的唇角里不觉带了三分冷意:“她很好,有劳殿下。”惦记还是挂念?他停住了,接下去的词没再继续说。

裴骁走到旁处去了,燕崇坐回位子,手中空盏往桌上一顿。

不轻不重的一声脆响,旁边过来想跟他套近乎的官员酒杯便在半空中卡了一下,沈兆麟岂会察觉不出端倪,适时笑道:“姐夫有些醉了,喝杯茶吧,李大人这杯我替姐夫饮了。”

他说着朝方才的官员举杯示意,一饮而尽,官员顺着台阶走,哈哈笑道:“少卿和将军感情可真好。”

沈兆麟不往官场上扯,微笑颔首:“自然的,长姐与姐夫二人举案齐眉,我身为幺弟,理当尊敬爱护。”

燕崇酒量是最好的,当年在长街夜饮数坛都不能醉,一场喜宴更不能奈他如何,只是周围人声嘈杂,觥筹交错,吵的人头疼,他蹙眉,按按额角,身形晃了一下,兆麟顺势扶住他,官员道:“将军当真醉了,不妨出去走走散下酒气吧。”

燕崇站起来:“也好。”沈兆麟搀了他出去,喧闹声被隔在门内,凉风扑来,才带走一些闷燥气息。

皇帝登基以来十分勤政,政治清明,可多年尘垢并不那么容易清理,燕崇成亲后便定居在了府中,虽还未入朝,但小半年来冷眼旁观,朝中的暗流涌动他并非看不清,前几日大理寺才结了一桩结党谋私的案子,官员们面上一团火,脚下使绊子的事儿层出不穷,燕崇本就嫌恶这些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可人情世故每每如附骨之疽般纠缠上来,无处躲闪,让人厌烦。

他抬头看夜间朗月,道:“还是在山寨里喝大碗酒的时候痛快,我看你倒是游刃有余,比我厉害。”

沈兆麟道:“我也无法独善其身,不比姐夫刚韧锋锐,待的时间一久,融进去了而已,”他放低声音,“姐夫和姐姐并不属于这里。”

燕崇不置可否。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回到府中时已是二更,沈元歌还没睡,一直等着他回来。

她给燕崇宽下衣裳,边道:“我让侍女熬了醒酒汤,你用过之后再去沐浴。”

燕崇道好,沈元歌踮起脚尖,给他摘冠,燕崇顺势低头亲了她一口,沈元歌不过冲他笑笑,就把他情致勾上来了,逮住她便往床上带,正逢来送汤的侍女敲门,燕崇不得不停下,大步过去拉开门,端起碗一饮而尽,搁回托盘,一气呵成地把门一关,再回到她跟前:“你沐浴过了?”

沈元歌才点头,眼前景象突然翻转,被燕崇腾空抱了起来,低笑道:“那就再洗一次。”

待两人从浴房出来,下人房都熄灯了,沈元歌一头倒在柔软被衾里,动弹的力气都没了,犹在娇.喘细细,任燕崇躺在她身畔给两人盖上薄被,感觉到他的手沿上腰肢,肃然道:“你又忘了大夫的嘱咐,再乱动我们就分房。”

她觉得自己严肃极了,其实尾音都是颤的,听来却像娇嗔,燕崇低笑,把她搂进怀里:“不折腾你了,睡吧。”

沈元歌搂住他的手臂,呼吸都要均匀时,含混地嘟哝道:“对了,太子的婚宴如何?”

燕崇眉梢一挑:“怎么问起这个?”

沈元歌道:“我听说原本皇上中意的太子妃是大理寺卿家的女儿。”

“嗯,新娘蒙着盖头,看不到。”

沈元歌正欲再说,燕崇搭在她腰上的手却突然掐了她一把,孩子气地道:“你对太子的事还挺关心。”

沈元歌顿时清醒了:“胡思乱想,我是担心你,太尉乃军政大员,和父亲不相上下,与东宫结亲,必然助长太子权势,如今皇上是两方都信任,可我怕以后…大臣和太子掌权的时候,因为燕家高功,忌惮你们。”

燕崇手指微顿,面上未有多少起伏,只沉默片刻,对着沈元歌,眼底却露出幸福的神色,朝她靠了过去。

沈元歌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被堵住了:“唔…你干嘛…”

燕崇咬了她一口:“以后夜里不许提别人。”

沈元歌:“……”

燕崇翘起唇角,拉过被衾,将两人兜头罩住。

“嗯…你再这样明天真的分房了!”

“你搬哪我跟去哪。”

...

初秋时,燕崇将北军营的事务接了过来。

陈昂年纪大了,去年冰天雪地里过那一遭,到底伤了身子,一遇风就咳嗽,燕崇对此十分自责,陈昂自己却不放在心上,将兵符交予他时也乐呵呵的:“忙活大半辈子,现在事情总算都得了了结,往后的事就交给你们后辈了,我只管脱了这身铁疙瘩养老去。”

燕崇道:“府上只有舅舅一个人,难免孤寂,不打算给外甥找个婶母么?”

陈昂摆摆手:“算了吧,一个人过惯了,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唠叨碎嘴,我有岩儿这个儿子就行了,他和春菱也快成婚了不是,到时候给我生个孙子抱,岂不美哉?”

燕崇眼中露出笑意:“也好。”

陈昂果真向皇帝上表奏请挂印,裴肃准允了,萧家军交给张桓掌事,陈昂闲赋京中,不再理朝中诸事,成了茶楼常客,听书遛鸟,日子过的十分乐呵。

燕崇在乌氏的预料果真成了现实,那一战突厥军力受挫,再未生过事端,北疆一直安稳到了第四年的秋天年突厥方派遣使者来京,如今已经在路上了。

这日燕崇从军营回来,又遇到了陈昂,他提着一囊酒,是来跟自己辞行的。

燕崇十分意外:“舅舅怎么突然要回甘宁?”

“京中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摸透了,也就没了滋味,这儿冬天又冷,我还是想回去,那里暖和,和老乡们处着也自在。”

一阵秋风打来,陈昂低咳两声:“我已经和岩儿他们说好了,我在甘宁二十几年,早生了根,你们不用挂念。”

燕崇眉锋微沉,上前一步:“可我们都还未曾给舅舅尽孝…”

陈昂笑起来,拍拍他的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崇儿都是将军了,别这么优柔寡断的,我身子骨好着呢,哪里用你们伺候了?”

燕崇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时,身后却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远远露出李元一张笑容可掬的脸,看见两人沿路站着,忙跳下车,手搭拂尘哈着腰过来:“两位将军都在呢,圣上差奴婢来传个信儿。”

燕崇道:“什么事?”

李元殷殷道:“圣上听闻陈将军要离京,特地下了赏,现下已经送到府里去了,另有一句话,圣上打算从今年开始举办秋狝,想多留将军一留,同您一同狩猎,待这趟秋狝毕了,在派人送将军南下,也是旧时同袍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