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游刃有余,吕骥脑后一凉,才反应过他前头都是在给这句发问铺桥,而自己看似占着主势,实则已经掉进了他挖的坑里。
他气得胡子发颤,只能反驳:“事出巧合,本官如何未卜先知?”此话一出,却惊觉自己一开始质问燕崇的话给推翻了。
燕崇眸若深潭,透出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之意:“末将相信巧合,不相信一而再再而三,除非不是巧合,是阴谋。”
吕骥拍案而起:“你!”“太尉安坐!”裴骁冷冷喝断他。
就在这时,刑部中人来报,在獒犬吃剩的肉里发现了其他东西,掺的是什么尚不得知,太医正在查验。
“兽场的役人可都审过了?”
那人道:“正在审。”
裴骁沉声道:“一个也不准漏,明…两天之后本宫要见到结果。”
那人领命下去,裴骁手揉揉眉心,一副疲累烦闷的模样,摆摆手道:“今日先到这,各位大人先回去吧,本宫还有朝事要忙。”
在座的人都站起身,陆续退了出去,半晌,李元进来道:“殿下,燕将军让奴婢捎来一句话,他说,小城子虽是您身边的人,但此事与他有关,最好…”“审。”裴骁指节撑在眉间,又添上一句,“单独隔离开,不许任何人探视,严审。”
...
“竟然被刑部的人拿到了剩下的饲肉,你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手下看了眼对面脸色阴沉不定地吕骥,声音绷的十分紧:“大人明察,属下的确吩咐了将饲肉提前清理干净,为何会被查到,围场中的人都被扣下了,属下还不得而知。”
“不得而知?”吕骥声音陡然拔高,手中杯盏随之飞了出去,正砸在手下身上,茶汤淋淋漓漓泼了他一身,“证物都落在刑部手里了,你告诉本官不得而知?”
“大人息怒!”手下趴伏在地上,“虽是如此,那些人绝不会牵连到您,如果他们还想保住家人的话。”他略微抬眼,“属下每次做事,都提前分了蜡丸。”
吕骥的面色这才稍有缓和:“那个中官呢?”
“属下也敢保证。”
吕骥略一颔首。
其实本不必太担心那个小太监,毕竟是太子跟前的人,若他的罪行被抖出来,太子的声誉也会受到影响。
“大人放心,那些东西是乌斯藏的秘药,即便被刑部得了去,宫中太医久不出京,眼界有限,很难探究其药理,况且那药若不妥善存放,不过三日便会消于无形,不等他们探出端倪,所谓证物早就自己不见了。”
吕骥道:“可殿下只给了刑部两日时间,我给你一天,把尾巴解决掉。”
手下领命而出,吕骥脊背往后一靠,陷入沉思。
吕骥做这件事,自然是为了他的女婿太子,也为自己。
太子内敛深沉,虽不强求成为圣君,但有守成之才,天下初定,在裴肃这个开疆扩土长驾远驭的帝王打下江山之后,需要这样一个人来让海内休养生息。
朝野中包括皇帝在内的任何人都是这样想的。
可他知道,裴骁这五年来,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揽权,他有轻易不为人知的野心,不然也不会和吕家结亲,而吕骥因为前任皇帝遣出京畿多年,不得势的苦闷长久积压,他也有。
他亦知道,裴骁对裴肃其实一直心怀不满,这时强势的皇帝便成了一个阻碍。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裴骁并没有监国掌权之后的快意,反而十分震怒,像是当真要彻查这件案子了。
吕骥抚摸着茶壶,冷笑了一声,皇室父子之间哪有什么真情,当年裴胤为了上位对待先帝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何况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拿他怎样。
他手指在壶盖上敲出一个个拍子,将提起来的心按了下去。
...
彼时已然夜深人静,燕崇也回到了府中,沈元歌在给他换药,边道:“幸亏不是夏天,不然你成天穿着将服东奔西跑的,指定要化脓了。”
燕崇笑眯眯道:“夫人放心,我会注意的。”
沈元歌把玉棒擦拭干净,在他额角敲了一下:“还说嘴。”
燕崇只是笑,身后看不见的尾巴摇啊摇。
沈元歌将东西收好,扣上药箱时,状似无意地问他:“陛下如何了?”
燕崇道:“性命无虞,只是…”沈元歌抬眼:“什么?”
“头上伤势很重,还在昏迷,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目前只用药吊着,也不见成效,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沈元歌蹙蹙眉,并非是她看轻,如今宫中太医能称为圣手的实在寥寥。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保住性命,便还有盼头。
她叹了口气,收敛好心底涌上来的莫名情绪,平声道:“陛下若昏迷的久,太子必然上位,哪怕不上位,待他醒过来,朝堂应该也已经变天了。”
燕崇道:“你在担心什么?”
沈元歌唔了一声,没有回答,燕崇揉揉她的头发,把她揽进怀里。
“若是陛下状况实在不好,我想试试联系一下阿露,也许她愿意帮忙。”
燕崇道:“我已经让张杨暗中去找他们小两口了,獒犬失控是被人下了药,太医署那帮闭门造车的郎中实在靠不住,现在都摸不出头绪,白姑娘天南海北走的多,兴许知道。”
沈元歌点点头。
第二天本是休沐,只是还不到五更,燕崇便悄悄起身出了府,到营中时,张桓已经在那里等着。
他看了过来的人一眼:“吃的什么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