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青等那郎中过去,才继续往外走。
“夫人这回病得急,时家大爷虽说尽快来了,也不知能不能管用。”魏妈妈唠叨道,“早间时家药堂已经来了个郎中,怕是夫人这病他不敢定夺,必定是赶紧把时家大爷叫了来。虽说时家大爷医术极好,可年纪到底轻些,偏偏时家两位老辈都不在家中,出远门进京去了。”
“刚才那个是……时家大爷?”姜采青诧异地停住脚,忙扭头看去,那郎中的背影看着斯文恭谨,已经进了院子。她不禁有些懊恼,时家大爷不就是棠姨娘有私情的那个人么?记得棠姨娘说他被家族送去了京中,怎的时隔不久,他却在裴府出现了?
姜采青心里打了个问号,自己一边走,一边慢慢把问号拉直,临离开张家时,她还特意问了菊姨娘,得知棠姨娘仍旧躲在山下小市镇待产,根本没见谁来管她,这时家大爷既然人在沂州,却没去管棠姨娘,怕是推诿骗人的了。棠姨娘……
姜采青扭头恨恨挖了一眼,却见那郎中已经进了张氏住的正屋。
姜采青只好沿着花木小径慢慢往回走,心中各种烦乱,有心去后园散步,想想裴家如今这乱子,张氏病着,叫人说她还有闲情游园就不好了,还是回自己院子呆着吧。
转过必经的那片竹林,姜采青讶然看到裴六面朝着竹林,微昂着头,负手站在青石小径上。这位刚刚被夺了未婚妻的六爷,却如此平静地欣赏竹林来了?姜采青跟魏妈妈交流了一个眼色,步履不变地走过去,来到裴六背后,微微福了福身。
“六爷!”
裴六转过身来,脸色有些铁青,眸光中带着几分戾气。他看看姜采青,又看看魏妈妈,开口问道:“母亲怎样了?”
“夫人……不是太好。已经请了郎中来诊治了,相信会好起来的。”姜采青斟酌着答道,“六爷为何不自己去看看?”
“我若去了,母亲看到我必定情绪不稳,心疼忧思,反倒更加生气。”裴六低声道,“母亲身子本来就差,这些年过的辛苦,旁人不清楚,魏妈妈却是都知道的。这事情且撇开不说,眼下母亲的身子最要紧,上回张家表哥突遭横祸,母亲差点没能好过来,这一回……只拜托你多去照管吧,这府里那么多人,个个看着焦急关切,我竟不知谁能放心。”
姜采青看着眼前的裴六,面色铁青冷凝,思虑周详沉稳,哪还有半点纨绔浪荡的样子?姜采青对裴六的印象一直是纨绔任性不着调的,她方才还在想,青梅竹马的未婚娇妻跟胞兄不清白了,这位爷大约要摔酒坛使性子颓废一番的吧?可眼前的裴六,却冷静自若的这一番话,立时叫姜采青为之改观了。
“六爷放心!”姜采青欠身一福,算是承诺,跟着问道:“六爷眼下做什么打算?”
“我如今还能做什么打算?”裴三带着些嘲讽反问道,瞥了眼魏妈妈又说道:“三哥那里……魏妈妈好歹看顾一些,除了母亲,他最是跟你亲近了。”
这话透着一种浓浓的怪异感,这位爷明明被夺了未婚妻,听口气他竟还关心给他带了绿帽子的胞兄了?
感受到姜采青异样的眼神,裴三自嘲地嗤笑一声,缓声道:“不论这事情孰是孰非,他都不能倒。”
姜采青本打算回自己院子的,跟裴六这一番交谈,便觉着自己这置身事外的心态有些自私了。张氏那儿还病得重呢,亲生两个儿子都不能到跟前,看着满院子人在跟前伺候着,可难保各自肚肠,有几个是真为张氏担忧的?对于裴家来说她是外人不假,可事有特殊,她就这么置身事外,还真是不能心安。
既然答应了裴六,姜采青回到自己的院子喝了口蜜茶,便又叫上花罗、翠绮和魏妈妈,带着自己的人手,很快杀回了张氏的院子。既然受人所托,张氏待她也算很好的,更是福荫了张家几个姨娘,那么从这一刻起,姜采青决定守在这儿了。
不就是宅斗么,有什么牛鬼蛇神,尽管放马过来吧。
待姜采青走后,裴三原地站立了片刻,忽然叫道:“朱骁!”
他的长随朱骁应声从竹林后边转了出来,裴六也没看他,依旧凝视这眼前青翠扶疏的竹林,吩咐道:“去安排人看着薛小娘子的院子,不论她自己还是那院里的丫鬟婆子,谁也不准去打扰母亲养病。再给她院里添几个有眼色的婆子,且不可叫她出事,别叫人趁机搅了浑水。你这几日就守在府里,多加注意,万一有事,你便去找那姜采青,听她的差遣处置,不必再跟着我了。”
“六爷……”朱骁面有惊色,刚想说话,裴六却一抬手,低声道:“不必多说多问,你去照做就是了。”
“是!”朱骁单膝跪地,用力一抱拳,随即身形一长,便飞身投进花木丛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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