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士兵见状,赶紧伏下身子,躺在地上,紧张和悲愤的同时却又有几分疑惑,因为第三条壕堑上的越军士兵早就撤了个干净,而他们刚才也并未看到前面几个倒下去的战友有中枪的迹象。
三连长张士贵忙叫士兵们重又将防毒面具戴上,又怕树林里隐蔽处有敌兵埋伏,便叫来了连里的几个投弹标兵,让他们匍匐过去,对第三道壕堑前后一些能够隐藏人迹的树木一一投掷了手榴弹进行可疑目标定点清除。在确定万无一失后,张士贵发出了攻击命令,战士们也嚎叫着重又冲上前去。
可当战士们快冲到第三条壕堑时,又纷纷倒了下去,像中了什么魔法一般,转眼间就倒下去了五六个士兵,那倒下去的士兵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但这一过程中却还是没有听到什么枪声。
张士贵一见不对,赶紧叫停士兵,让他们原地埋伏等待。
他左思右想,觉得定是越军使用了什么特别厉害的化学武器,连这防毒面具都无法抵挡,想到这里,他只好拨通了营部的电话,请求营长派营里的防化兵前来支援。
过了几分钟,营部里派来的三个防化兵终于赶到,一个喷火兵,一个防化侦测兵,还有一个是防化医务兵。他们赶来后,经过简单了解,马上由侦测兵进行了侦察,却发现现场并无什么毒气遗留,于是那名防化医务兵全副武装匍匐前进,准备先救回一个士兵来看看伤势情况。
可是那名防化医务兵刚赶到最近那名士兵边上,正准备把那名趴伏在地上的士兵翻转过来时,那身穿防化衣带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的他却毫无预兆地也一头倒了下去,再无任何动静。
后面的战士不由面面相觑,心中竟不约而同的起过一丝恐惧。
而在之后,由那赶到前头的喷火兵背着喷火器朝着第三道壕堑周边进行了覆盖性喷火,一时间火焰滔天,山上树木也纷纷烧将起来。
见前面壕堑周围再无任何可掩映人踪的地方后,张士贵又命令最前面的两个士兵慢慢潜伏过去,可那两个士兵刚越过先前那名防化医务兵倒下的地方,也纷纷一头栽倒下去。
这一下,张士贵可真急了,他可是在营长面前立了军令状,三个小时内一定要拿下152高地,他也为前面那些倒下去的战士们担心不已,这些战士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兵,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孩子,如今倒在那里生死不知,他却束手无策。第三道壕堑周围已经被烧成了一片荒芜,看去没有任何杀机,可如今在他乃至所有士兵眼里,却是有如猛兽一张血盆大口,随时都有可能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给吞噬掉。
不过他也知道如今不能冲动,无奈之下,只好又拨通了营部的电话,营长听到三连战场进展缓慢后也是激动异常,把张士贵大骂了一通,说张士贵贻误战机,到时候他这营长都要跟着牵累,不过听张士贵描述了现场具体情形后,终是冷静了下来,说要向团部报告请求支援,叫张士贵暂时等着。
张士贵和三连的士兵只好暂时等在原地,心中却备受煎熬,为前面那些毫无动静的战友担心,也焦急于被这样莫名其妙地阻在这里,进攻艰难,尤其张士贵看着时间一秒秒地过去,离三个小时时限越来越近,更是焦急万分。
连里一些新兵心中也是越来越感恐惧,有个士兵小声嚷着这越南兵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勾了前面那几个战士的魂儿,他这么一说,大家纷纷议论起来,心中恐惧更甚,许多士兵都忍不住不顾战场禁忌要往回退,也亏张士贵看到苗头不对,经过一番训斥加一番鼓气,才让大家的情绪稍稍安定下来。
过了半个小时,营长竟然亲自来到了152高地前,除了一名贴身警卫外,还带来了两个陌生人。
两个陌生人一中一青,中年男子大约五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黑色唐服,脚着厚底布鞋,手上还拄着一条木纹黑色拐杖,一副旧时士绅派头,张士贵也猜不出这不像兵也不像官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过看营长对他的恭敬谨慎模样,只怕来头也绝对不小。而且中年男子头发也齐整地向后梳成了一个大背头,个子虽不高,却挺拔如松,眼神虽不锐利,却目光如炬,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又带着一股似与生俱来的威严。
另外那名青年男子,大约二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普通的中山装,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和阴郁,身材虽高,却微微伛偻,不过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神锐利,锋芒毕露,有如一双鹰眼,作为习惯了战场厮杀,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三连长张士贵偶被他眼神扫到,竟然都忍不住汗毛直竖,不敢与他对视,心中也不由嘀咕这阴鸷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这男子年纪虽轻,与那中年男子相比,两个人对照鲜明,一阴一阳,一锋锐一内敛,却又各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与复杂之处,不只与张士贵他们这些战士,甚至可以说与如今这个时代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在听张士贵将刚才冲锋时的情形简述了一遍后,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微微带笑看向年轻男子:“你怎么看?”
只是年轻男子薄薄的嘴唇紧闭,眼睛只看着前面,却久久不作答,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不过随后却又笑道:“没想到这越南偏隅之地,竟也有我等同道中人,而且似乎实力颇为不俗,手段更是狠辣,你可千万不要小视。”
年轻男子依旧不出声,只是因为中年男子这么一说,脸上却露出一丝似不服气的表情,还似带着一丝不耐烦。
中年男子又露无奈,打了声哈哈,便跟营长抱了抱拳,说要过去了,并一再叮嘱营长和张士贵他们不管等下听到和见到什么都不得跟上去,而假如半个小时后他们还没从对面林子里回来,就请营长直接撤军,放弃这152高地,宁肯饶过,也不得强攻。
中年男子连叮嘱了好几遍,直到见营长做军礼保证,又见旁边年轻男子脸上更显不耐烦后,才终于转过身子,跟年轻男子说了声走吧,便和年轻男子齐步向前走去。
中年男子走着,左手却伸入怀中,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接着又把手伸向年轻男子,只是年轻男子却摇了摇头,似做拒绝,脚下也加快了速度,一下就把中年男子甩开了几步。中年男子见状,也急忙跟上,又抬起左手放到自己嘴边,似乎把手里的东西吃了下去。
看着他们两人一步步向前走去,张士贵乃至营长还有三连战士们的心都提了起来,而当他们走到那防化医务兵倒下的地方时,张士贵他们的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甚至都要忍不住叫出声来,让那两个人小心。
可是出乎他们的意外,那两个男子走到防化医务兵那里,却只身子似轻颤了一下,而没有倒下去,也没见多大的异状。
两人半俯下身子看了看那防化医务兵,看了一会,两个人几乎同时抬起了头,对视了一眼,而后又转过身看了看防化医务兵旁边的那个战士,接着便一路慢慢看了过去,却都没怎么停留,也没有碰那些倒下去的战士。
张士贵本来还见他们没有忽然倒下去而稍稍放了心,但见他们只看了那些战士一眼,便不管不顾继续向前走去,并不先将那些战士拉回来救治,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他有些疑惑的同时又不由有些焦急,转问向营长:“营长,我们先把那些受伤的兄弟给救回来吧?”
营长犹豫了一下,终又摇了摇头道:“不行,刚才他们都嘱咐过了,我们不能够过去。”
“为什么不能过去啊?他们不都没事吗?”张士贵有些急了,嚷道。
营长却狠狠瞪了他一眼,吼道:“胡闹,他们没事,难道我们就一定会没事了吗?给我乖乖呆着!”
‘我们和他们又怎么不一样了?他们看去还没我们强壮呢……’张士贵腹诽道,不过见营长生气了,却也不敢再提意见,只好暂时忍耐着,等待着。
那边那两个男子这个时候已经越过了第三道壕堑,又继续向前走去,不过他们越往前走,脚步是越慢,在到了那没被火焰蔓延到的山林边缘,他们几乎是每走一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终于还是走进了山林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两个人进了山林后,山林那边依旧是一片寂静,不闻一点声音,那两人也似就此消失了一般,迟迟不见一点回音和动静。
张士贵和营长他们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就要到半个小时之期,也有些焦急起来,那营长也在默默考虑着过了半个小时后自己到底是该撤军还是命令士兵强攻上去。
突然,前面山林里传来闷哼,闷哼之后又是一声惨叫,叫声凄厉无比,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这边等着的张士贵他们包括营长听到那叫声都不由打了个冷颤,如坠冰窟,那叫声有如勾魂一般,似乎一下子将他们带到了幽冥地狱之中。
不过那惨叫声很快就嘎然而止,似乎叫声的主人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山林那边也重又陷入死寂。
张士贵和营长面面相觑,猜测着山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担心着进去的两个人是否陷入了危险,甚至已经牺牲。
又过了一会,张士贵又有些等不及了,正要请示营长要不要派人上去侦察一下或者全员直接强攻上去,那营长心中也忐忑犹豫不已,想着该怎么办时,山林里走出了两个人影,正是先前进去的那两个男子。
只是走出来的两人却互相搀扶着,或者说是由那年轻男子搀扶着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已不复先前的俊朗和精神,双目紧闭,面如死灰,虽然身上没见什么伤口,人却似陷入了昏迷之中,整个身子几乎都瘫在年轻男子身上。
不过年轻男似乎倒无大碍,他看去瘦瘦弱弱,力气却是颇大,这样扶着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回来,比进去时快了不知道多少。
到了营长跟前后,他对营长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便扶着中年男子准备离去。
“先救人!”那张士贵早等急了,大叫一声,准备和三连士兵一起冲上去。
年轻男子刚跨出几步,却突然停住,转头冷冷喝道:“别救了!他们都死了!”
或因年轻男子声音听去比眼神更冷,也或因他说的话本身,张士贵和战士们不由愣在了那里,停在原地,眼里除了疑惑,也带着惊诧,等反应过来后便化成了无尽的悲痛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