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顿,他看向身边坐着的一个鹤发老妇,又道:“若是为了红泪的事情心烦,你不妨和三娘说一说,这儿女情长之事,老夫一窍不通,怕是解不了你的心思了。”
玄衣身边的老妇正是他的师妹柳三娘,她看向涟音子,眼中满是慈祥,道:“是啊,音儿,你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且说来听听。如果只是为了轻侯,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他在我七贤居呆了已有十来年,也是时候让他下山独自历练一番了。相信过个两三年,他年纪渐长,心智成熟,行事就再不会如此偏激、狠毒了。”
涟音子摇了摇头,道:“轻侯这孩子虽然惹我心烦,但这毕竟是孩子间的情事,只要将他们分开,也惹不出什么大的乱子来。再说轻侯的父亲前些日子来信,说轻侯的母亲想念孩子,让轻侯回家看看,我也正打算借这个机会让轻侯离山。就象三娘说的,让他在白山黑水间闯荡一番,也好磨练磨练他的性子。”
柳三娘笑道:“那你还有什么烦心的呢?难道是为了那姓林的孩子吗?依我看来,这孩子虽然调皮了一点,但心地却是不错,如果带回山中**两年,相信不会比轻侯差多少!”
玄衣接道:“是啊,这孩子虽然性格顽劣,但却是性情中人,好好**,将来必有一番出息……最重要的是,我想他应该就是仙长所说的有缘之人!音儿啊,我来的时候,你公公曾对我说过,只要找到了这个有缘人,大周天剑就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斩断这人与剑之间的机缘,让这凶器永无出世之时!昨日我见了这姓林的孩子,见他身上自有一股非道非魔亦非妖气的气息,且这气息沛然凛冽,想来就是仙长所说的神之气息!也是天佑我修道之人,叫我得来全不费功夫,且这孩子和红泪亦有情缘……”他说到这里,不由呵呵一笑,又道:“情事我虽不懂,但我却知,只要我们善待此子,这大周天剑对我修道之人就再无威胁!”
涟音子皱眉道:“师叔,昨日接到你的信后,我不敢怠慢,连夜从七贤山中赶来。不过在来之前,公公曾对我说过,他说所谓机缘本是天定,人力难以更改。他让我来西驼后,若是见这姓林的孩子有堕入魔道的可能,就不可心慈手软、念那儿女情长,须得快刀斩乱麻,永绝后患!”
玄衣惊道:“你公公是怎么说的吗?怎么我来之时,他却不曾说过此事?”
涟音子叹道:“这也不是我公公的意思,仙长本要长睡三月,但就在我来西驼的前一天,却忽然让童子唤我公公过去。仙长的意思是,他梦中得仙人启示,说此间事态混沌,难有轨迹可寻,所以一有机会便当断则断,不可含糊!”
一旁的柳三娘惊道:“音儿,你的意思是……难道你是想要杀了这姓林的孩子吗?”
涟音子摇头道:“我来之前却有此意……即使泪儿从此伤心,恨我终生,我也绝不手软!无论如何,此乃仙谕,又怎敢违背?不过,在我来了之后,仔细听了你们的讲述,倒觉得这孩子真情真性,不象是有魔心之人,所以就决定再观察几天……”
玄衣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此事烦心……音儿,依我看,也不用再多做观察了,就凭这孩子刚才放过轻侯一事,就足以证明他心地不错。这样吧,不如我们明日就起程回山,究竟该怎么做,不妨将这孩子带回山中,让仙长来做决定。”
涟音子苦笑道:“若只是为了这事,我倒也不烦心,毕竟这孩子正在我们的手里……”
玄衣皱眉道:“那你还有什么烦心之事?”
涟音子沉吟片刻后,看向玄衣道:“师叔,你能肯定这仙长所说的有缘之人就是这林小七吗?”
玄衣道:“自然肯定!我自信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你放心,你师叔绝不会看走眼的……”说到这里,他心中隐觉不妥,又道:“音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涟音子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事我本来早就该说,但却又犹豫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一旦看错,这事说出来,徒乱人心……二位师叔,你们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要杀轻侯的人吗?”
玄衣道:“记得,你说他是林小七的什么朋友,是不是?”
涟音子点头道:“就是他,不过这人十分诡异,他表面是修魔之人,但使出来的却全是妖术,我实在是想不通,这魔气妖气如何会在一人身上出现?更让我吃惊的是,在他身上,我还见了师叔您刚才所说的神之气息!”
玄衣和柳三娘大惊,异口同声道:“这怎么可能?”
涟音子苦笑道:“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不过两位师叔想一想,如果这人才是真正的有缘之人,那我们又应该怎么做呢?”
玄衣和柳三娘相互看了一眼,却发现彼此眼中俱是震惊之色!两人都是道行高深之人,此间之事变幻莫测,扑朔迷离,让两人深感天机难测!若在平时,难测便不去测它,但此时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且由不得他们!
玄衣忽然叹道:“音儿,你刚才说,仙长曾对你公公说,此间事态混沌,难有轨迹可寻……不知道你公公有没有想过,既难有轨迹可寻,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呢?我担心强行干涉此事,终会引来更可怕的后果!就象这突然冒出来的另一个身有神迹的有缘人,按照卦理来看,此本凶兆,正是警告妄测天机之人!”
柳三娘亦道:“不错,天机难测莫妄测,这人来的突兀,确是凶兆!况且师兄你说过,昨日在白云轩内,有魔界之人隐与一旁,如此看来,这有缘人一事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涟音子苦笑道:“我就知道,此事一说,必会引起两位师叔的不安。不瞒两位师叔,你们的担心也正是我所害怕的……我担心这逆天而行,七贤居怕将会有一场大的灾难!”
玄衣沉吟片刻后,道:“算了,担心也无大用,我们还是去看看那姓林的孩子,或许可以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消息!”
涟音子点头道:“也好,我们一起去吧……”
三人刚欲出门,忽听门外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未几,一个婢子冲进了门内,脸上满是惊恐!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涟音子皱眉道:“出了什么事,如此惊慌?”
婢子急道:“郁公子……郁公子他……他死了!”
三人大惊,柳三娘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些!”
婢子哭道:“刚才小姐让奴婢去花园给郁公子送些吃的,奴婢刚一进去,就见郁公子趴在地上,地上满是鲜血和……和……”
这婢子仍自哭着,涟音子和玄衣、柳三娘却早已冲出了房间,直奔花园而去。
三人一路疾奔,不过瞬间便来到了花园。
花园中依旧宁静,但空气中却有浓厚的血腥味。涟音子爱徒心切,最先冲进花园,但当她看见郁轻侯付于地上的尸身后,悲意未起,心中却先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月色照来,地上的尸身竟是一分为二,体内脏器流的满地都是,脸孔与四肢亦扭曲变形,两只眼珠也挣裂了出来!这郁轻侯竟仿佛是被什么活活的缠死的!
涟音子呆立当场,浑身颤抖,脸色亦是苍白,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若不是我让他跪在这儿,又怎么会是这样呢!哎呀,是我害了轻侯……”
柳三娘知道她性子刚烈,此时发怔自语,必是伤心已至极处,当下紧紧搀扶住她,道:“音儿,事已至此,寻拿凶手才是最重要的。你切不可太过伤心,更不必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玄衣上前几步,仔细看过尸体,随即一声轻叹,用法器将地上散乱的尸体收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在玄衣的房中,几人默然而坐。此时的涟音子已恢复正常,但她身边却又坐着早已哭成一团的红泪!
柳三娘道:“师兄,刚才只有你仔细看过轻侯的尸身,你可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玄衣皱眉道:“我们去的时候,轻侯的尸身上犹有魔气缠绕,他必是死与修魔者的手中!”
柳三娘道:“那师兄可曾看出,轻侯究竟是死于什么魔器、又或是死与什么手法之下?如果能寻得一丝头绪的话,我想这找起凶手来要轻松许多!”
玄衣道:“我若猜得不错,轻侯不是死于魔器,也不是被人用什么古怪的手法杀死,而是被某种巨形兽宠缠勒而死!”
涟音子皱眉道:“缠勒而死?”
玄衣点头道:“不错,我刚才仔细贯彻过,那残留的魔气中还略带腥气,所以我敢肯定轻侯是死于某种类似与化外异蟒的兽宠。”
涟音子一拍桌子,咬牙道:“既然有此线索,那这仇就好报了!我这就让人起四处查探,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有多少人豢养此类异兽。一有头绪,我便一个一个的寻上门去,不找出杀死轻侯的凶手,我涟音子誓不罢休!”
玄衣见她神色凄厉,忽叹了一叹,道:“其实要寻凶手,似乎也不太难……我担心的是,这凶手杀死轻侯的真正用意又是什么呢?是为杀而杀,警告一下我们这些为大周天剑而来的修道者呢?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目的?”
涟音子怒道:“我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为轻侯报仇,只要能杀了这人,我……”,她说到此处,忽然想起玄衣前面说的那句话,又道:“对了,师叔,我听你刚才说什么‘要找凶手也不太难’,莫非你老人家已猜出凶手是谁了吗?”
玄衣点头道:“已猜出七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