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次下决定的时候、在每次午夜梦回时、在每个没人陪伴的独处时刻,都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声音,来自我心底,悄声间着我自己。
「……真的是这个样子吗?」
真是废话,除了这个理由,还会有什么别的吗?白牡丹又不是我老妈,叫她丈母娘也只是干爽时候玩玩而已,如果不是为了搞她们三母女同床乱交,这梦想实在太诱人,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留一个要命的敌人在身边?
「……你对羽霓、羽虹怎么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羽霓是个没有意识的美肉娃娃,羽虹是个我随便操着玩的贱货,这两个人我需要向她们交代什么?她们自己运道不好,母亲什么不好当,偏偏当个坏事做尽的恐怖份子,现在快要恶贯满盈,人人喊打,我顺水推舟,替天行道,宰了人都还有荣誉锦旗可以领,有什么不对?
「……但是,霓虹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她们承不承受得住这个打击,关我屁事啊?我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吗?黑巫天女又不是没有仇家,这边说要杀,那边也说要宰,难道我就能对他们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霓虹的份上,放黑巫天女一条生路吧,杀了人家母亲,做女儿的会很伤心的」吗?
「羽虹……一定承受不住的,她现在唯一所剩下的,就只有这个母亲了,她为了守正辟邪,已经付出太多东西,如果连母亲都失去,就一无所有了。」
那只能怪她自己蠢嘛!什么目标不好选,偏要整天发正义春,铲奸除恶就这么有性高潮吗?既然这么爱正义,那就接受该有的后果吧,死个老妈当作是付学费吧。
「这个学费太贵了,可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候的羽虹……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你舍不得她的。」
住口!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要生气?每一次羽虹掉眼泪,你的心也都很痛啊,难道不是吗? 」
闭嘴!不要在我脑里说这些话!
「这个事实很难承认吗?你因为想让羽虹开心,所以漠视白牡丹的危险,尽量给她们母女相处的机会,承认这件事,并不会让你软弱啊。」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嘴!
类似的声音,反覆在我脑海里出现,每一次都让我无比焦躁。在白天,我只能用理性去压制,去忽视这些声音,但是到了夜晚,我大口大口饮着烈酒,或是与阿雪、霓虹疯狂地做爱,用肉体上的纵情欢愉,让自己不去注视那些应该注意的东西。
然而,再怎样欺骗自己,也得有个尽头,当菲妮克丝告诉我,「太过沉溺於慾望的话,你就会看不到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明明是那么明显的谎话与破绽,你却视而不见」,我就不得不正视问题,发现到自己的思考出现盲点,不能够玩得那么过分,把自己与身边的人性命都赔上去。
再收到茅延安的一封信,我的怀疑得到九成肯定,终於做出了决定,在大战中派霓虹去对付黑巫天女,收到了奇效,黑巫天女不敢对自己女儿下重招,给逼得手忙脚乱,为我们争取胜利赢得了宝贵的机会。
现在,战斗已然结束,但善后的工作却才要开始,李华梅也发现了白牡丹的秘密,更逼我做出交代。她是东海反抗军领袖,长年与黑龙会交战,和黑巫天女仇深似海,绝不可能放黑巫天女活命,而我也不可能为了黑巫天女去和李华梅翻脸,便顺理成章来处决白牡丹。
娇滴滴的大美人,如果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暴殄天物,横竖都是要死,死前再干最后一次,这样不会浪费,乐人乐己,是最好的安排了。
应该是吧……
「简单来说,当初你说的那些谎话,一下子姊姊的女儿,一下子又是自己和姊夫偷生的,这些全部都是谎话,事件的真相只有一个,当初心灯居士出使伊斯塔,在巴格达遇见了你,然后……」
当时是伊斯塔重要人物的黑巫天女,与心灯居士一见锺情,两人衷心相恋之下,黑巫天女叛离伊斯塔,遭受追杀。
照时间来推算,让黑巫天女下定决心背叛祖国的理由,很可能是因为她珠胎暗结,怀了羽霓、羽虹,为了不想让两个女儿一出生就沦入黑暗,黑巫天女冒着极大风险逃出伊斯塔。
心灯居士当时在金雀花联邦光芒万丈,极受瞩目,不可能与黑巫天女结合,甚至连公开抚养两个女儿都不行,只得把两个女儿托付给羽族。这实在是个愚蠢的烂招,哪怕是随便交给一户平凡人家抚养,都比交托给穷途末路的羽族要好,以心灯居士的智慧,为什么会蠢成这样,我到现在也想不通。
后来,心灯居士成为黑龙王,黑巫天女也正式出现在黑龙会,这两者哪一个先、哪一个后,我不得而知,要详细追查才能有定论,但他们两夫妻就这样携手合作,在这十几年里成为动乱的根源。
纯以实力来说,这对夫妻可以说是大地上最强的恶人夫妻档,只差一点点,大地就要落入他们手中了。可惜,在种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影响之下,最终他们两人还是没这福分,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心灯居士在慈航静殿身亡后,黑龙会陷入激烈内斗,很快地就走向衰败覆亡,倘使在这时候,身为第二号人物的黑巫天女挺身而出,把局势给稳定下来,黑龙会还不至於这么快就完蛋,可是痛失爱侣的她,脑里只有两个念头:复仇、逆天改命。
复仇,是报复所有与她有仇的对象,从伊斯塔的故人,再到那些害死心灯居士的凶手,全都不能放过,而凭借着无头骑士的恐怖战力,这个目标应该是不难达到。
逆天改命,就是打破自然规律,令死者重生。这可不是光凭力量就能了事的,为了达成这目标,黑巫天女花费了偌大心血,最后选定在伊斯塔执行计划。
如果不是伊斯塔,那就没有办法汲取到如此多的亡魂怨念,令无头骑士的力量臻至颠峰;如果不是伊斯塔,也找不到另一个能配合天时地利,进行开启异界通道的术法。
黑巫天女做了正确的选择,精准地执行计划,并且设计把主要仇敌引来伊斯塔,预备一举歼灭。论起这个计划的大胆疯狂,还有执行这计划时的艰辛凶险,黑巫天女堪称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女中豪杰,然而,在复仇的同时,她也碰到了阻碍,这阻碍来自於她的内心,而造成这阻碍的关键,是她的两个女儿。
在黑巫天女的心里,母爱绝对是存在的,事实上,她本就是一个极深情的女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为了要让心灯居士复生,做那么多的事。
黑巫天女很爱这两个女儿,甚至可以为她们牺牲尊严,甘愿以一个弱女子的身份,被可恨的仇敌所凌辱,只求能够维持眼前短暂的假象,多与两个女儿享一刻天伦之乐,到了最后,可以说也是因为这两个女儿,让她整个计划功败垂成。
「封灵岛上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你这么不把羽霓当成人看?当众要她脱裤子干老和尚,什么名誉都毁了,后来换个角度想,才发现这是你作妈的一片苦心。在黑龙会里,名誉和形象算什么?实力才是硬道理!老和尚的百年功力弥足珍贵,肥水不落外人用,你把这天大的便宜交给自己女儿,嘿嘿,这份母爱别人看不出,但你女儿不晓得能否感受到啊。」
我把白牡丹压在身下,像个打桩机一样,如颠如狂地抖动腰部,把这具女体不住送上激情的颠峰,快感如涌,全身香汗淋漓,抽搐不停。
这些是纯肉体的反应,属於自己所克制不住的那种,但白牡丹的眼神可就是另一回事。之前白牡丹与我相对,都还像个有德医者,虽然不喜欢我,却不失礼数与温和,但如今……真面目被揭开的她,眼中所显露的,是赤裸裸的仇恨。
如果让我早点见到这双眼神,我应该一早就能把人认出,因为黑巫天女一向就是用这种怨毒的眼神在瞪我!
过去我不太理解,因为要说与黑龙会为敌,李华梅才是黑龙会的大敌,黑巫天女要恨也该是恨她,为什么对我这个小卒有如此深仇?更奇怪的是,封灵岛一战之前,我并未见过她,何以一见我就像有不共戴天之仇?
现在我终於明白,黑巫天女之所以恨我,那是因为她两个清清白白、走在光明路上的好女儿,被我自玩白干,不但先后丧了处女之身,还被我折腾得死去活来,她心疼女儿被玷污,又不能直接找我报复,害怕暴露身份,这份怨毒累积起来,自然是非同小可。
后来白牡丹利用我垂涎她的美色,设计迫奸,她也故作柔弱,将计就计,想要把我干掉,让我死得不明不白,但也不敢使用魔法,生怕杀了我之后被人发现破绽,误了大事。幸亏我吉人天相,又有未来那个臭小子贴身保护,白牡丹几次狙杀都未能得手,就连出动无头骑士杀我,都被我逃过。
「多的事我不想说,但心灯居士之死,是鬼魅夕下的手,我们当时被他打得连命都快没了,当众揭露他阴谋也不是我们存心,完全是个意外,你为了这种事情来恨我,我能理解,但也还是没什么道理啊。」
我喘气道:「至於你两个女儿,是被我干了没错,但她们也从我这边捞到不少好处,要不是我,霓虹哪一个能活到今天?大家各取所需,算起来她们也没吃亏,还爽得很啊!要是她们跟着你入了黑龙会,今天早被千人骑、万人干,还清白个屁啊?」
这句话一说出,白牡丹的反应更大,像愤怒的母兽一样低吼出声,雪白的侗体猛然生出一股大力,细滑的柳腰、白嫩的双臀剧烈颠动,差一点就要把我掀翻下去。
幸好,我早料到这一点,在白牡丹挺腰抖臀的瞬间,我抽腰后撤,跟着再重重地死命顶入, 且钻入腔道深处,白牡丹高叫了一声,两眼一翻,险些晕去,我顺势把手一挥,将她右手牢握的短匕挥落地面。
肉茎被体道紧紧夹住的感受,又湿滑又火热,确实是爽得没话说,至於我敢这么胆大妄为,那也绝不是我色慾熏心,拿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而是有十拿九稳的理由。
这个黑龙会的二号人物,呼风唤雨的黑巫天女,如今……虽然不至於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与废人相差无几了。
「你不用虚张声势,要是你还有之前的力量,刚才你也不用和我谈什么条件,随便一出手就能把我干掉。你从战场上侥幸逃脱,我没对别人说起,可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当时,我看到封住黑巫天女的金像出现裂痕,心知不妙,肯定黑巫天女使用某种奇异魔法逃生,但经过仔细观察,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金银绝掌能在数百年前横行天下,绝不是单纯唬人用的,一旦被打中金封,后果就是必死无疑。当然,什么神功异术都会有例外,也确实是有某种方法,能在被打中之后仍能幸存脱险的。
只要能在被打中的瞬间,以纯能量凝於体外,罩住周身,不让肌肤血肉与金封气劲接触,那就能保住一命。之后,持续放出能量,再另外设法从内部破开金属封印,那就可以逃生出去。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做起来却很困难,因为要维持一个笼罩全身的纯能量护罩绝不容易,如果让武学高手来做,基本原理形同散功,换做魔法师要达到这效果,付出的代价更大也更惨。
光是一瞬间的能量释放,已经是大损元气,更别说还要维持一段时间,直至从内部破开金属封印。观察现场的痕迹,我所得到的结论,就是黑巫天女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没有个几年的勤修,别想再掀风作浪,如果倒霉的话,她可能这一生也练不回旧有力量。
正因为看出了这些,我才敢如此大胆,只身前来与白牡丹谈判,甚至是用这种逼奸对方的形式,一面干她,一面说话。
我与白牡丹之间的恩恩怨怨,不是一时间可以说得清楚,而我也不是来这里说恩怨的。趁着有机会碰到黑龙会的头目人物,我想把一些困扰许久的事问个清楚。
「告诉我,当年凤凰岛陆沉,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你们黑龙会干的?为什么你们要灭凤凰岛?」
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白牡丹闻言,只是甩一种不屑的眼神,一语不发地望着我,什么也不说。
我跨下抽动,顶得白牡丹弓起了腰,傲挺起两团香滑乳肉,我舔扭起乳尖蓓蕾,嫩红的乳蕾迅速变了颜色,白牡丹额冒冷汗,但承受着巨大痛楚的她却一句也不说,我迫於无奈,只好威胁说她若继续这样不合作,最后倒霉的只会是她两个宝贝女儿。
白牡丹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母亲,听到我这么威胁,她放弃坚持,说出了当年的秘辛。
「……灭凤凰岛……是我和黑龙王合力做的……」
一如我当初所料,灭凤凰岛是两个究极魔法的合作,施放魔法的是黑龙王与黑巫天女这对搭档,当世两大魔法师连手,做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攻破凤凰岛的一大目的,是为了夺取岛上的魔法成就,别的不说,只要黑龙会也能弄个飞行岛屿,那从此在东海就霸权永固,真正无敌了。然而,这个基本目的却没有达到,尽管凤凰岛上的防卫力量被彻底歼灭,但不晓得凤凰天女在最后关头做了什么,整座凤凰岛连同上头的羽族一起消失不见。
这件困扰无数人十几年的大谜团,终於揭晓了真相,不过我却没有太大的惊喜,因为先前早就料到是这样,现在不过是证实了推测,却无助於找到我母亲凤凰天女的下落,看来还是得先前往凤凰岛遗迹查探,才能往下推敲。
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我并没有打算从白牡丹口中间出别的东西。那些关於黑龙会资源的情报,李华梅、娜西莎丝应该会很有兴趣,却与我无关,至於医治伊斯塔的百姓,这也不是我的事,我也不想关心。
黑龙王死,黑巫天女也成废人,黑龙会的人物除了那些海将军,就只剩下两大人形化身还能掀风作浪了,醉仙罂粟的真面目是什么?鬼魅夕为什么要刺杀黑龙王?这些事情要问吗?
照理来说,我应该要把事情问个清楚,但我算了算时间,觉得再继续问下去,可能会来不及做事,便放弃这个打算。
这样一想,我决定尽早完事,在我不停抽插的带动下,白牡丹的身体一下下前后抖动起来,胸前的那双美乳,波浪一般抖动着。
我咽了口口水,双手抓了过去,雪白的乳肉从我手指间挤了出来。我开始用力揉动那挺拔的双丸,下面则用力顶到最深处,然后慢慢的向外拔出,几乎整个肉棍,带出一大片甘美的淫汁,沾湿了我们下方的床单。
拔出又插入,在这样的高频率冲刺下,我的刺激感觉越来越强烈,在我身下的白牡丹,像一尾裸身的白鱼,扭个不停,粉白的美乳、屁股上倘满汗珠,也处於强烈的官能冲击中,只不过……我想她的快感应该有限,毕竟是和仇人交媾,心情又矛盾,不可能把整个身心投入享受。
最后,我抓住自牡丹的脚踝,把她浑圆多肉的屁股尽量抬高,与我下身几乎完全贴合在一起,紧跟着,便在一声闷哼中,把所剩无多的精浆全数注入她宫房内。
「唔……」
白牡丹发出一声凄然痛叫,似乎滚烫的精浆浇入宫房内,让她痛楚不已,这里头心里痛苦的成分,相信是比肉体要多。
我放开了白牡丹,开始迅速地穿衣服,道:「不要废话了,趁着还有时间,你尽快离开这里吧。你的魔力所剩无多,但要让人家找不到你,无声无息消失,应该还是做得到吧?」
「你……你说什么?」
白牡丹瞪大眼睛,似乎意会不过来我的话,我摇摇头,道:「你别管我说什么,也别问我为什么这样做,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要命的话,就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立刻给我走。你一走,从今晚开始,我就当作黑巫天女已经死了。」
这些话,都是事实。一个被拔去毒牙的黑巫天女,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我保证各方势力都很想把她弄到手,透过她得到黑龙会的秘密资源,换句话说,放走她对我绝无好处。
尽管知道这点,我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现在我就是想把人放走,不理好处,不管后果。我也懒得对白牡丹说什么以后要改邪归正之类的屁话,一个人如果想做坏事,劝也劝不住的,我放走她不是为了让世上多个好人,只是为了……
「我答应过李华梅,绝不让黑巫天女活命,你离开之后最好隐姓埋名,如果继续作恶,就算我不对付你,也会有别人找你算账的。」
我这样的说法,白牡丹当然听得懂,在短暂的惊愕后,她终於理解过来,喃喃道:「你……你真的让我走?」
「同样一句话你要问几次?如果不打算轰你走,刚才就不会多干你一次了,我如果要抓你、杀你,那起码还可以多干几十次,刚刚不用急着干……算了,你快滚吧。」
我没把握白牡丹以后会否再找我复仇,现在也顾不得这些,时间若拖得太久,被李华梅给找上门来,那放生就放不成了。
白牡丹穿好了衣服,走到门边,像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我以为她是要我帮忙照顾霓虹,便挥手说霓虹我会每天照三餐来干,请她做母亲的不用担心,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这话我也不知道白牡丹爱不爱听,但她脸色一变,彷佛要发怒,却还是忍下来,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话。
「其实……黑龙王并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真正的他……」
第二十六集 伊斯塔篇 第六章 旧事重演 玉环系情
在白牡丹要推开门出去的刹那,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说话。从她的眼神里,我察觉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个眼神……不是想起了什么,而是下定决心。
那一瞬间,白牡丹克服了心中的某种恐惧或是顾虑,要把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告诉我。我判断出这一点,连忙专注细听。
「其实……黑龙王并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真正的他……」
白牡丹究竟是要说什么,我没有能够听完,因为当她说到这里,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发出一声尖啸。
「法雷尔!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狗贼!」
好端端在放人出门,为什么我忽然变成了卑鄙无耻的狗贼,这点可令我不解,而白牡丹骂完这一句后,竟然恶狠狠地向我扑来,似乎想要发动致命攻击。
说打就打,我这边毫无戒心,一时间准备不及,眼看就要被白牡丹这一击给命中,忽然「哗啦」一声,白牡丹身后的纸窗碎裂,一道剑气破窗袭入,白牡丹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闪躲,却没能完全避过,血光乍现,白牡丹侧腰被开出了一道狰狞的血口。
「唔。」
白牡丹痛哼一声,脚下不停留,从另一侧破窗逃走,真看不出她一个魔法师,居然这么好身手,平时想必是锻炼得不错。
问题是,白牡丹最后要说的那句话,她居然要下定决心才敢把话说出,绝对是关系到某个很重大的秘密,被这么打断了没说下去,日后的影响可大可小……九成以上,是非常要命的影响,我没法对此掉以轻心。
白牡丹破窗窜到外头后,外头立刻便响起了连串杀伐声,显然早已有人在外头部署狙杀,我想最有可能的,除了伊斯塔方面的人马,就是那一票羽族女战士,不管是哪一边也好,都可以说是死不足惜,白牡丹本人的命也没什么价值,但那句没说完的话却务必要问出,免得白牡丹一死,从此变成遗憾。
我急急忙忙地想要赶出去,一推门出去,却看到一道红色倩影傲立在门口,正是这个人刚才的一剑,破窗创伤白牡丹,但在这个时间点上,她却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
「……你又让我失望了。这一次……你真的是让我很失望。」
铁青着脸,李华梅站在我眼前,一字一字地说着话,这时的她令我熟悉又陌生,因为她不再是那个沉浸於爱情甜蜜中的小女人,而是回复成那个军令如山的大元帅。
在这一刻,茅延安早先提过的警告,在我脑海中迅速闪过,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低估李华梅的反应,也太看得起自己的份量了。之前我总是下意识地告诉自己,李华梅为了我而真心付出,连命都可以不要,我现在所做的决定,应该可以得到她的支持,虽然她会生气,但只要哄一哄,最后她还是能体谅。
然而,我确实忽略了李华梅的本质,还有女人的本质。她可以为了爱,连命都不要,但却不代表我做什么事她都接受,特别是她已经再三强调,绝对不能让步的事。
我发现,现在面临的问题很严重,正在想该要如何解释,院落里的战斗骤转大声,似是围杀白牡丹的羽族女战士困她不住,她开始往外突围。这战果并不意外,烂船还有三斤钉,堂堂黑巫天女自然不是这些鸟女人干得掉的,只不过……在白牡丹突破包围圈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
「你们干什么……白姨,你……」
是羽虹的声音,这里的打斗终於惊动了她,令她赶到现场,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发生的事,心中狂叫不好,也不管李华梅还拦在前头,立即闯出去,恰好就赶上那要命的一幕。
羽虹站在院落的唯一出口,突破包围网的白牡丹,正浑身浴血地朝她那边冲去,后头是卡翠娜与众多羽族女战士在追赶,周围的墙角、树上,已经悬挂了几具羽族女战士的屍体,看来白牡丹的力量殊不可侮,明明已经是半个废人,短短时间内还是击杀了几名敌人。
要是让白牡丹成功逃跑,调养回复力量,那么今天在这里的人恐怕个个不得好死,卡翠娜眼看追不上,出声叫喊道:「她就是黑巫天女,别让她走了!」
这一声是喊给羽虹听的,羽虹闻言,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明显地感到不知所措。从理性上,她一定觉得这句话比童言儿语更荒唐,但眼前的画面却又有着强烈真实感,而白牡丹又像是不敢争辩,全速朝她身旁的缝隙冲来,这一切说明了事实,羽虹不是笨蛋,这情形……她懂的。
「黑巫天女作恶多端,不可放她离开!」
如果没有李华梅这声震动全场的怒喝,羽虹可能要在那边呆上很久,但这声彷佛神龙怒啸似的大喝,石破天惊,震呆了一众羽族女战士,却把羽虹给震醒。我相信她心里仍在天人交战,但为李华梅的威严所慑,她不自觉地横伸手臂,封死、挡住了白牡丹的生路。
这一下非常重要,就是这么一拦,挡住了黑巫天女的逃生之路,令她错愕地望向自己的女儿,喃喃道:「阿虹……你……要娘死吗……」
母亲卑微而无奈的请求,让羽虹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因为这声恳求也同时坐实了卡翠娜的控诉,母亲确实就是自己誓要绳之以法的黑巫天女。
短暂的几秒钟,我不知道羽虹心里怎么想,但在场有份参与慈航静殿之战的人都会记得,当时羽虹正气凛然,无惧生死,痛斥心灯居士,只要有份看过那一幕的人,就不会对羽虹的抉择有什么太出格的想像。
「为、为什么你……」
羽虹口唇轻颤,只说了这几个字,没有人晓得她究竟要说什么,但白牡丹显然已对女儿的反应绝望,掉转过头,想从别的方向逃跑。
非常可惜,宝贵的时间一去就不复返,白牡丹的退路上出现大批羽族女战士拦路,她再次被团团包围起来,而且,有人顾忌事情节外生枝,一道剑光破空而去,飞掷射向白牡丹。
如果是状态十足的黑巫天女,和李华梅交锋,就算不敌,也不是短时间内一下就可以分胜负,但现在的白牡丹,却肯定没法接下这一剑。
赤芒乍闪,炽热鲜血洒在走避不及的人们脸上,就连我这样的冷血之人,都忍不住叫出声来。
女人毒辣起来的时候,绝对不是男人能够想像,现在李华梅完全证实了这一点,那一剑掷出,剑气扫过,粉碎了白牡丹逃走的希望,也让她在刹那间矮了一截。
……那一剑,从双膝切过,剑气过处,血肉截断,白牡丹滚跌在地上,痛叫声中,一双小腿已经与身体分家了。
「她双足已废,将她拿下!」
李华梅无比狠辣的一剑,震慑住众人,但若说这样就能拿人,却也未免太过小看黑巫天女。
在将要败亡的前一刻,白牡丹以自己断膝之处的鲜血为引,将剩余不多的魔力一次释放,发动召唤,熊熊黑火围绕她四周燃起,炽烈飞腾,形成了一个防护火圈,没有人能突破进去。
来自幽冥之底的黑火,是极难召唤的凶邪之物,就连李华梅都不愿意硬闯,更别说那些羽族女战士,但黑火再怎么厉害,白牡丹也只是在作困兽之斗,除非她用黑火烧死自己,否则黑火一旦熄灭,她仍是脱离不了被擒杀的命运。
「留活口,别杀她。」
李华梅下了这样的命令,但这不是为了体贴什么人,只是单纯因为黑巫天女奇货可居,不想暴殄天物而已。
在黑火包围中,我看见白牡丹眼中闪动狡狯的光采,相信她仍未放弃求生,但偶然瞥望向羽虹的目光中,竟是凄然欲绝,对女儿的抉择伤透了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羽霓也来到现场,悄然站在羽虹的身旁,脸上木无表情,像是一个傀儡木偶,这边发生的事全部与她无关;相反地,羽虹却是紧抓着姊姊的手,全身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脑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在想自己究竟该做什么,还有到底能做些什么,不过,一个突来的变化,让我所有的努力付诸流水。我一面思考,一面注视着白牡丹的目光,鹜地,她好像受了什么震惊,双目剧瞪,眼珠子几乎要脱出眼眶,极其可怖,跟着,整个眼神骤转呆滞,变成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或者说……白痴。
「不好!有人灭口!」
我大声喊了出来。暗系、水系魔法当中,有一些高难度的异术,将某种暗示、邪物植入人体,一经引发,就会启动,效果不一,从让人立即毙命,到摧毁思维意识,全都在可设定的范围内,甚至可以让人全身烂成一块块掉下来,堪称是最佳的灭口技术。
这么一喊,别人没有意会过来,李华梅却登时省悟,并且以其绝世修为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潜伏在附近的那个凶手,手腕一抖,扣在掌心的暗器发射出去,西侧的屋瓦上掉落下一截枯木。
「哼!」
李华梅不待枯木落地,身影消失,去追赶那个以木代形、借机逃逸的凶手,这也代表她判断出自牡丹已无法可救,再不能从她那边得到什么,一切唯有落在那个凶手身上想办法。
这个判断我相信是正确的,因为被黑火圈围住的白牡丹,这时已经失去了行为能力,目光空洞,像个全无智力的小婴儿,流着口水,在那边痴痴呆呆坐着,虽然暂时保住性命,但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没有智力的她,恐怕也判断不出身边那些火焰有多危险。
出奇地,应该已经意识尽失的白牡丹,居然有了动作。她无视腿上的出血与疼痛,双手在身上一阵搜索后,找出了一枚玉环。
那正是心灯居士的遗物,如果说我之前不能明白这玉环有什么意义,那么我现在绝对清楚,这一定是他们两夫妻的定情之物,因为白牡丹在身上找寻玉环时,表情是那么地焦急;找到玉环的瞬间,是那么地如释重负;还有现在……她凝视玉环的目光,是这么地欢喜悦乐。
一个应该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人,会有那么丰富的表情,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事已深烙於她心上,近乎本能,无需经过意识思考。
爱,能够爱到这种程度,这确实是一件很了不起,甚至说得上很伟大的事。
然而,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赞叹爱情的时候,黑火还在燃烧,我则是在动脑筋要如何把人从里头带出。
「啊!」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白牡丹拿不稳手中的玉环,让玉环一下子滚落地上。
掉下去的东西,捡起来就行了,白牡丹露出惊恐、焦急的神情,挣扎着想去捡起玉环,但玉环滑溜,掉下地后滚动滑出,白牡丹俯身想捡,可是双腿已断,第一时间没有捡着,让玉环滚出,她只能挣扎着爬行去捡。
「危险啊!」
我叫了一声,但却没有什么用,白牡丹整个心神都在玉环上,目光随着玉环而移动,对我的叫喊声根本充耳不闻,只是挣扎着往前爬去。
「娘!」
在旁边呆站着的羽虹终於有了反应,展开背后双翼,想要冲进火圈去救人,但黑火烧起来十几尺高,不管从上空的哪个角度想要降落,都会被黑火给烧到,换句话说,也就是死路一条,要不然刚才李华梅早就硬闯过去了。
羽族人未必喜欢霓虹,但也不会眼睁睁看她去送死,卡翠娜一声令下,自有五六个羽族女战士扑抱住羽虹,不让她靠近黑火缭烧的范围。
於是,没有人可以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发生,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白牡丹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吃力地撑着断腿的残躯,追着滚动的玉环,一下一下地挣扎往前爬行。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我忽然记起当初在慈航静殿,被鬼魅夕给一刀两段的心灯居士,咽气之前,也是这么挣扎爬行,拖着被腰斩的身躯,追着那枚玉环,直至气绝身亡……那时的凄惨景象,直至现在,我都还历历在目,没法忘掉。
此刻,白牡丹爬行的悲惨姿态,在我眼中,开始与当时心灯居士的样子重迭,一样的地上血痕、一样的挣扎爬行,就连脸上的急切与忧惧,都毫无分别,彷佛失去了那枚玉环,就是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的冲击感难以言喻,很想做点什么,但这一次我却做不到。
上一次,我捡起了玉环,交给心灯居士,让他得以死而唳目,可是这一次我没法再帮着捡,因为玉环滚动不休,最后滚进了黑火之中。
黑火无物不焚,玉环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火谈,白牡丹见到玉环被焚,瞪大眼睛,尖叫出声,本来因为大量失血而乏力的身体,一下子生出大力,手抓在地上,都挖起一大块土,就这么几下快爬,在羽族人一众惊呼声中,白牡丹整个人都跌进了黑火里去。
玉环的质地坚硬,但在黑火里也不过撑了短短数秒,可是就在玉环被焚灭化灰的最后一秒,白牡丹扑跌了过去,一把抓握住玉环的余灰。
尽管只是最后的一点灰烬,但是把这点余灰抓在手中,白牡丹就像是掌握了世界,脸上露出如登极乐仙境的喜悦表情,手紧紧握住,放在胸口,唇边绽放安祥满足的笑容,那一瞬间的她……真美。
紧跟着,熊熊黑火燃起,把白牡丹整个人围住,在短短数秒之间,整个人烧成了一团灰烬。
伊斯塔一战,最终以这样的形式收尾,这是之前怎样想都想不到的。
李华梅并没有追到那个凶手,虽然她击伤了对方,但还是被对方逃脱,这个说法让我心里有了一个很讶异的答案,可是实际听李华梅说出,那个冲击感还是很强。
「下手的是鬼魅夕,只有她才能这样逃出我的追踪。」
「鬼魅夕?黑龙会覆亡之后,这位忍军大统领就销声匿迹,怎么会跑到伊斯塔来,还干掉了黑巫天女?」
我确实是很讶异,鬼魅夕能够逃出李华梅的追杀,这不算太意外,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鬼魅夕先是刺杀黑龙王,跟着又干掉黑巫天女,算起来黑龙会两大头目都是被她给解决,难道这位忍军大统领其实是个野心份子,密谋干掉两位顶头上司,是想要篡夺黑龙会,自立为王吗?
这件事看来真是要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事情的真相会很吓人,不过,目前是没有这个心力了,黑巫天女身亡一事所造成的余波荡漾,让我伤透了脑筋。
纸包不住火,我意图私放黑巫天女的事被泄漏出去,无论是羽族或伊斯塔人,都为此气愤不已,甚至开始学起那些二流媒体,认为我一定是勾结黑龙会,所以才会想私放黑巫天女,甚至也把霓虹牵扯进来,质疑我与她们母女三人都有一腿,干下泯灭伦常、廉耻的事,可能四个人都有份参与黑龙会的阴谋。
真他妈的,如果我真的私通黑巫天女,早先那一战我和羽虹用得着这么卖命吗?这票家伙说话不用大脑,但确实是造成了压力,一夜之间我就差点从英雄变成战犯,倘若不是我背后有万兽尊者支持,兽人倾全力相挺,我可能立刻就要下狱被拷打。
难得做一件好事,却搞成这样子,想想好人真是不易做。如果有人能向我说声谢,那么走上街被人人喊打也就算了,起码还有点安慰,但唯一有可能向我道谢的人,现在却把自己给关在房里,不饮不食,什么人也不见。
白牡丹的死,再次给了羽虹一次沉重打击,曾一度重拾欢笑的她,这时又回到了甫离金雀花联邦时候的样子,恍恍惚惚,彷佛肉体里没有灵魂,整个人陷入了封闭,任我们怎么说话,她都像听不见一样。
「看开点吧,往好处想,一个人不过就是一父一母,现在你父母都死光了,至少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三次了。」
如果可以,我是想这么劝劝看,搞不好负负得正,反而能让羽虹清醒也不一定。
不过,想是这样想,事实上却是不敢这样干,免得刺激过了头,羽虹从这种痴痴呆呆的植物人状态,变成了发疯砍人的情况,那我就是第一个要倒霉的了。
羽虹这边的问题,已经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但真正严重的麻烦,却不在她身上,而是在李华梅这边。
这两天,任谁都可以看得很清楚,李华梅与我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劲,过去总是在我身边和颜悦色的她,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不,其实也没有改变,只不过是完全贯彻李元帅的冰冷面孔,那模样不但是铁血无情,甚至靠近她周身三尺,都能够感受到一股迫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受此影响,除了万兽尊者以外,所有人见到我都是一张臭脸,好像李华梅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当然,我不能说自己都是对的,可是被人指责成这样,那个感觉还是很糟糕。
在这样的情形下,万兽尊者对我的支持,确实是很重要的鼓励,可是
「外孙,你不用在意,男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哪轮到娘们说话!」
「……外公,你这个支持的理由,我有点接受不了啊……」
虽然得到万兽尊者的支持,可是我也不喜欢这种不问情由的支持,在某些层面上,我还是想知道一个答案,那就是我到底是做对还是做错了?
「外公,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哈,笑话,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自堕雄风?你是我老万兽的外孙,做什么东西都是对的,谁敢有意见,我把他脑袋打得比西瓜更烂。」
万兽尊者豪迈大笑,重重在我背上拍了拍,爽朗的态度,让我心里犹如被阳光照射,好过许多。
然而,大笑之后的万兽尊者,忽然压低声音,看看左右无人,小声道:「不过,外孙啊,女人是要哄的,哪怕是你做得再对,哄哄她也不会损失什么,何必小两口闹意见,彼此下不了台呢?要是你扯不下这个脸,外公出面替你说说好话,如何?」
听到这句话,我只有苦笑,万兽尊者就像我之前一样天真,以为哄一哄就可以摆平李华梅,但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再是什么解释能够摆平,那单纯是抉择的问题,这点我和李华梅彼此都很清楚。
不过,万兽尊者会这么说,已经是让人很吃惊了,他本来应该是只懂得用「干」字解决女人,现在会多用一个「哄」字,在生物学上来看,这简直是超速的进化。
为了回报这份关心,我也关心一下兽人们全体撤离的事,万兽尊者拍胸担保,信心十足,表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随时都可以离开巴格达,伊斯塔人若敢阻拦,就强行突破,以目前的实力来说,绝不是问题。
既然随时都可以走,为何此刻还留在这里?我转念一想,便明白万兽尊者是因为担心我,这才冲冲不动身,否则大战一完,他立刻就会启程了。
「外公,你神功无敌,但很多事刚强易折,巴格达始终是敌境,属於险地,不可久留,依我之见,还是早点走了吧。」
「可是……若我一走,你这边……」
「无论是好人坏人,只要是个男人,就该有自己的担当。我是万兽尊者的外孙,难道连这点事情都自己担不起,非得要拖你下水吗?」
「好!」万兽尊者眼中露出激赏之意,却又有几分慨叹,「好,说得好,现在的你像个男人,不会像个小孩子了。」
万兽尊者拍拍我,像是很为我骄傲,但又像很以未能陪同我的成长过程为憾,这样的表现,让我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又很温暖。
他妈的,如果我早二十年就能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
万兽尊者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好亲人,送走了他以后,我很快迎来了另一个访客。
造访的人是娜西莎丝,这是个预料之中的人,但她却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你知道吗?你实在不该在这时候与李元帅闹翻的,少了她的支持,我们国内那些蠢人随时会过河拆桥。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兽人奴隶是伊斯塔绝不可缺的国本,若放兽人奴隶离去,国家将亡於一夕,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们……怎么了?我说这些话很奇怪吗?」
「不奇怪,这事是在意料之内,只是奇怪从你口中说出。」
被我这么一说,娜西莎丝露出苦笑,叹道:「也许我不该提示你这个,这对伊斯塔全无好处,可是……或许你发现了,我和国内的人有隔阂,他们服从我的力量,但却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清楚,总不会是因为你道德感很重吧?」
听我这么说,娜西莎丝笑得弯了腰,就连那对D罩杯的美乳都摇来晃去,大大地为我打了气。
「不是。」
娜西莎丝摇摇头,苦笑道:「这是最高机密,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乌普索……是我的生父。」
「喔,乌普索……什么!心剑那个死变态是你老爸?」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看看娜西莎丝的表情,发现她不是在开玩笑,再将所有事在脑中想过一遍,这才想到了很多被疏漏的细节。
……所以,当伊斯塔出了大事,巫神学会便派娜西莎丝到金雀花联邦去,她是最有可能请到强援的人。
……所以,每次提到心剑袖尼,娜西莎丝的表情都那么怪,我可以想像到,作为心剑神尼当年风流播种的产物,她幼年成长会因此受到多少牵连。
……所以,当娜西莎丝出面阻拦,心剑神尼会卖她面子,不去动阿雪,立刻掉头走,这肯定是知道亲子关系,特意给她的尊重。
「……有时候,我满羡慕霓虹的,她们居然有福气看到自己父亲惨死,而且还是看了两次。」
娜西莎丝幽幽说道,我在旁边大力地点头,在这世上能体会她心情的人大概不多,但我却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因为……我也有一个够变态的老爸。
「当你是个朋友,老实对你说,这次的事情真是你做错了,李元帅怪你没怪错,知道为什么吗?」
「……」
「站在女人的立场,她才刚刚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可以牺牲,但那个男人却无视这个付出,立刻背叛了她,你要她怎么接受这种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想要背叛她啊,这种事也说不上背叛吧?」
「不,在女人看来,这就是很清楚的背叛了。她知道你为什么私放黑巫天女,那绝不是因为你好色误事,而是你选择了霓虹,放弃了她。」娜西莎丝道:「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选择了别人,换做是我,也接受不了的。」
我被娜西莎丝的话给惊呆了,怎么都想不到,在女人眼中竟然是这么看的。
「阿鲁斯不久之前找李元师密谈过,应该是争取她的支持,在开战时候两不相帮。我建议你去向李元帅道个歉吧……在一切都太冲以前……」
第二十六集 伊斯塔篇 第七章 要嘛不做 要嘛做绝
和娜西莎丝的谈话,点醒了我不少事。我不是一个笨蛋,但再聪明的男人都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女人,要不是娜西莎丝的提醒,我险些就犯了致命的大错。
「嘿,不过……你这个死人妖,怎么会那么清楚女人的心理? 说起来也是奇事一件了。」
我对娜西莎丝开了个玩笑,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向我挥手。我立即赶去找李华梅,希望能做点解释,否则要是李华梅真的被阿鲁斯那伙人争取过去,伊斯塔的情势一夕变天,我们这伙人可能无法活着离开伊斯塔。
「李元帅不在,刚才有回来,但很快又去赴约了。」
我在羽族那边得到这样的回答,羽族女战士们看我的目光,就像看到什么蟑螂老鼠似的讨厌生物,与之前的态度相差很大。或许我该建议李华梅注意一下,若她与这些翻脸如翻书的鸟女人走得太近,早晚有一天会蒙受其害,得不偿失。
「赴约?赴谁的约?那些伊斯塔人?」
我再问了一次,不过答案却满让我吃惊的,约李华梅去谈话的人,竟然是万兽尊者,刹时间,我想起他老人家不久前说的话。
「……要是你扯不下这个脸,外公出面替你说说好话,如何? 」
万兽尊者真是很替我着想,兽人预备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现在他应该要坐镇指挥,是最忙碌的人了,但他却仍抽出时间,替我和李华梅做和事佬,这份关怀真是很让人感动。
既然是万兽尊者约李华梅去,我想问题应该不大,便松了一口气,缓步赶往兽人们的住处。
刚到大门口,就撞见了白澜熊,他告知我李华梅已经到了好一会儿,并且说得到情报,伊斯塔人正在调动部队,情势有些不对劲,他已命令兽人们做好应变准备,随时都有可能提前动身。
「做得好!老白你这一手做得很对,不管伊斯塔人会不会守信,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
「伊斯塔的军力遭到重创,短时间内绝对回复不来,我们准备好长一段时间了,如果双方破脸,我们绝对有实力硬碰硬干他妈的一场,兵对兵、卒对卒,短时间内不会输给他们,可是……」
白澜熊的目光望向屋里,我晓得他在担忧什么,纯以兵卒的质量来说,兽人的数目虽少,但个个勇悍,身手不凡,伊斯塔军短时间内要将他们击破、压倒,并不容易,而以白澜熊的智慧,自然也不会蠢到在敌境与伊斯塔人长期抗战,肯定是速战速决,尽快撤离。
可是,这个构想有一个大前提,就是在「将对将」的层面必须要维持优势,至少也要维持均势,否则伊斯塔若直接出动高手,把兽人这边的领导人物刺杀或咒杀,那么这些力大无脑的兽人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在缺乏系统指挥的情形下,很快就要完蛋了。
所以,李华梅的敌我抉择就分外重要,这也正是白澜熊最在意的东西。
「没事的,老白,连我外公都出马了,以他的大面子,我想是没问题的。」
我拍拍白澜熊的肩膀,自己则是朝万兽尊者的屋子走去,恰好这时房门打开,万兽尊者从里头走出来,发现我到来,看起来非常高兴,对着我挥手。
「宝贝外孙,事情解决了,你进来向媳妇儿陪个礼,一切就搞定了。」
我听到万兽尊者这样叫喊,心头顿时一喜,身为跨越两个世代的最强者,万兽尊者的老面子确实有用,李华梅愿意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事情告一段落,我以后可要更加小心,别犯同样的错。
可是,当我看到跟在万兽尊者后头出来的李华梅,与她眼神交错的刹那,我就晓得事情不对,因为一个打算要和解的人,不会有那种眼神。
那……不像是人的眼神。
绝对零度的冰冷、无情,还有犀利,像是一尾毒蛇的眼神,或者该说……龙的眼睛
一个女人,照理说不该有这样的目光,如果有,那她一定已经封闭所有的情感,达到绝对的冷血与铁血。这样的一个人做事,要嘛就不做,要做就会做绝,而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就站在我外公的身后。
那间,我只觉得整个身心极度紧绷,就连头发都要竖起来,用尽身上每一分力气大声叫喊。
「外公,小心……」
我这句话还没能够全喊出口,就看到了一件东西,一截刀尖,带着一蓬血花,从万兽尊者的左胸突刺出来。
身为当世五大最强者之一,万兽尊者长年修练兽王拳的钢铁肉体,非同小可,连无头骑士都要经过一番恶斗,才能破其护体真气,伤其肉体,但现在这一刀冷冷刺来,无声无息的一击,却轻易刺穿了万兽尊者的胸膛,道理只有一个。
决心下手的李华梅,果真不愧是要嘛不做,要嘛做绝,竟然出动了斩龙刃这个无比锋锐的圣器。凭借着斩龙刃切金断玉的锐利,再加上万兽尊者大战、帮霓虹疗伤后元气末复,一击便已得手。
可是,能够跨越两个世代的最强者,又怎么会是泛泛之辈?就算能够偷袭击伤他,也绝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万兽尊者几乎是一瞬间就采取动作,前倾、挣脱斩龙刀、回身出手。
以李华梅的精明,我想她是有所预备的,所以斩龙刃出手后,她身上闪烁着黄金气芒,凭靠着蜕变进化过后的护身气劲,预备硬挡这一击……但……她大概也想不到,这一记濒死回击会是如此厉害。
「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无驭!」
目睹夏洛堤、法米特一战,赫然也让万兽尊者得到了好处,此刻白金左拳、世界右拳并发,两拳完美配合,如同一阵陨石星雨狂轰李华梅,短短的十数秒间,脸、胸、腹也不知道中了多少拳,黄金气芒被破,李华梅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被打飞出去。
只听得连串巨响,那是李华梅被击飞途中连续穿屋破墙的声音,一时间也不晓得穿破了多少屋舍,就算她黄金龙气再怎么厉害,这一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而回身挥出这一击的万兽尊者,一脚仍踩在门坎上,面对着倒塌中的房舍,抬头挺胸,神威凛凛,还恨恨地吐了口唾沫。
「呸!大胆婊子,竟敢暗算於我!你他妈的还没睡醒吧!」
那一瞬间,万兽尊者的形象,简直就是男子汉的完美典范,光芒万丈,我想我这一世都不会忘记。然而,最灿烂的光辉燃亮后,就是最壮烈的殒落,我和白澜熊亲眼看着万兽尊者呛出大口鲜血,伟岸的身躯慢慢倒了下去,而远处开始传来连串杀伐声,并且迅速朝这边靠近。
这一切肯定是事先安排好的,李华梅一出手击杀万兽尊者,伊斯塔大军便立刻发 动清剿,务必把在这里的兽人给一网打尽。
我和白澜熊连忙抢上前,扶住万兽尊者,他老人家这时已是入气少、出气多,李华梅那一刀贯穿左胸,就算没有把心脏给一刀两段,也绝对重创心脉,而他伤重之余还悍勇还击,这一击更加重了他的伤势,能够到现在还没断气,已经是奇迹了。
「尊者!」
「外公!」
我们扶着万兽尊者,白澜熊为他点穴止血,但看着他眼中的神光渐渐消失,我们都知道这样做没什么用了。
这是我最重要的一个亲人,我不能看他这么死在我面前,在这一刹那,我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向菲妮克丝许下最后一个愿望,哪怕是拿我的命去换,我都心甘情愿。
然而,万兽尊者却抓住我的手,用他最后的力气说话。
「……孩儿,从今以后,你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你看,这个李华梅……她是骗你的……」
说完这句话,万兽尊者紧抓住我的手松开落下,曾经威武的眼睛黯淡无光,空洞地瞪视着天空。
要嘛不做,要嘛做绝……李华梅,这次你真是做得太绝了。
在那种极度混乱的状况中,我自己也记不太得到底是怎么杀出去的。白澜熊事先做了准备,他起身发号施令,指挥所有兽人奋起抗敌。
因为万兽尊者遇袭倒下,兽人们的情绪无比激愤,持着事先准备好的武器,与伊斯塔军激烈战斗。伊斯塔军的魔法攻击很厉害,双方短暂交锋,伤亡均重,这时茅延安带着阿雪、紫罗兰赶到,阿雪施放大型魔法,这才占到了短暂优势。
本来听从李华梅指挥的羽族,在混乱中分裂成了两派,一派追随李华梅,一派不能接受李华梅这次的作为,赶来援助我们。后者居然是以卡翠娜为首,这与其说是顾念公理正义,倒不如说是茅延安的个人魅力。
就是这样的多股势力联合,我们从伊斯塔军的包围网中杀出,但在突围之前,发 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来了一个奇怪的访客。
「来不及解释了,我得讯太晚,现在能帮你们的地方不多,这是阿鲁斯他们的兵力配置图,你们从防守弱的地方走,可以安然突围。」
娜西莎丝道:「把尊者阁下的遗体交给我。你们要守护遗体,未必走得掉,若是遗体有个什么损伤,更是此生遗憾,现在把遗体交给我,若你们成功突围,我会负责把遗体送回南蛮,若你们失败……我也会把尊者大葬。」
这个要求很奇怪,兽人们没有一个赞成,但我与白澜熊独排众议,将万兽尊者的遗体交给娜西莎丝,为的……是我们都在娜西莎丝欲言又止的动作里,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尽管那可能性太渺茫,但我们仍愿意去赌一次。
不过,娜西莎丝的表现确实古怪,她好像很心虚似的,一面说话,一面不停地望向四周,好像有什么人藏在那里。事态紧急,我也顾不了这许多,就和兽人们联合在一起,杀出重围。
巴格达城外,还有几十万兽人奴隶被安置在那里,白澜熊早就与他们取得连络,并做好安排。我们一杀出巴格达,立刻就与这些兽人奴隶会合,老弱妇孺之前早就走光,在这里的全是青壮,一经号召,就是一支几十万人的兽族雄师,足以横扫伊斯塔境内。
「……我们战力很强,更绝对有威胁性,但如果真的要在伊斯塔境内战斗,除了惨死异乡,没有别的结局。」
一大票兽人的集合体,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一票热血笨蛋的组合,白澜熊就是他们的头脑,做出最冷静的分析。
几十万的兽人奴隶,数目虽多,战力强横,但却没有足够的武器与粮食补给,伊斯塔军不用与我们正面对抗,只要远距离包围,将我们封锁,几天之后,这票热血过多、智商不足的野蛮军团就只能自己吃自己了。
不能与伊斯塔军正面对抗,那这么几十万人要怎么办
白澜熊之前的安排,是在距离巴格达向东百余里的一个废弃港口,暗伏大量船只,只要能到那里,就能乘船离开。
要在伊斯塔境内搞这么多东西,我实在很佩服白澜熊的能力,他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军政之材,哪怕是在人类历史上都不多见,可惜,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人在他之 上。
还没等我们赶到港口,半路就接到噩耗,港湾那边已经被伊斯塔军封锁,伏藏的船只不是被凿沉,就是被焚毁,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白澜熊叹气道:「伊斯塔也有能人啊,居然看穿了我的部署。」
我摇头道:「这是一种可能,但如果我所料不错,看穿你的不是伊斯塔人,是李华梅。」
「嗯……不是吧?你怎么知道的?」
「直觉。而如果真的是她,那么我想在我们周围一百里之内的所有城市村镇,人与粮食全部被撤走,连田地与树林都会给烧干净,完全坚壁清野,断绝我们的补给可能,连吃树皮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我做出这样的预言,白澜熊最初还不信,可是当这个预言获得证实,他才明白我的话并非说笑。
於是,摆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毫无希望的绝路。
要是我们无法突破这绝境,最后的结果,肯定就是在壮烈阵亡与活活饿死之间挑一个。
「现在……该怎么办呢?」
巧妇难为无米炊,任凭白澜熊智计了得,碰到现在这个情况,一无资源、二失先机,他也无计可施,虽然不是束手待毙,但算来算去,无论过程中怎么挣扎,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约翰,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有。我们可以在敌人杀尽我们之前,先自杀。」
「严肃一点行不行?」
「你觉得自杀这个话题不严肃吗?」
我不是在和白澜熊开玩笑,是真的想不出办法来。身临绝境,普通的诡计或是小伎俩,根本派不上用场,说到底,这种几十万人对几十万人的大规模战争,我没有经验,也不晓得该怎样应付才好。
看到我们陷入苦思,在旁边的阿雪紧握着魔法杖,虽然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每当我们转望向她,她就露出微笑,替我们加油打气,感觉确实很受用。
紫罗兰趴伏在阿雪脚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天晓得假若我方断粮,会不会有人宰了这头豹子当最后晚餐。
我没有看到未来,却肯定这小子一定还跟在我们附近。之前在巴格达城内,我们与伊斯塔军巷战时,这小子与阿雪同时赶到,冷不防地刺杀了几个敌方的魔法师,配合阿雪的攻击,我们这才突围出去,确实是很有力的帮手。
霓虹不在这里,但她们也跟着突围出来了,羽虹仍处於浑浑噩噩的失神状态,反倒是羽霓,我一声令下,她保护妹妹,悍不畏死地冲锋,简直比一头狮子还要勇猛。
「嘿,两位领导人经过冗长的讨论,似乎也没有个结果嘛,外头与伊斯塔军发生零星冲突,西边和北边已经打上几十场小战斗了。」
一声长笑,推门进来的人正是不良中年茅延安,他满面春风,看起来好像非常愉快,让人很难理解他到底在爽些什么,我一看就火气上冒。
「有屁快放,要不然我们正在商议,由你扮成我的样子,冲出去吸引敌军,让他们在你身上砍几十万刀,杀身成仁,掩护我们转进。」
「哇,千万不要啊,我告诉你们逃生之路就是了,不要随便牺牲大叔我当炮灰啊。」
茅延安的笑语吓了我们一跳,明明就已经没路可走了,他却突然冒出一句,不由得令我们大为好奇。
「李元帅的布局,本来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我想她对巴格达附近的地形,甚至是整个伊斯塔的数据一定都有通盘了解,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顺势布防,可是……刚刚发生的突来变故,多了一个她无法掌握、不能封锁的变量。」
茅延安在地图上一指,所指的地方本来是巴格达城外山区,但现在……那个地方却有了奇异的变化。
「东海!」
由於法米特与夏洛堤的惊天之战,扭曲时空,那个地方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李华梅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不可能把那里给封锁住。然而,就算不能封锁又如何?茫茫东海无边无际,我们几十万人冲到海边,唯一能做的就是跳海自杀,用屍体污染海洋,作最后的报复。
「事起突然,李元帅不及做太详细的调查,伊斯塔人又不熟东海环境,所以无意间让我们有缝可钻。其实,要说回源头……重点在於,我一开始就相信,法米特前辈,不会做多余的事。」
茅延安向我们解释,东海是法米特召唤出来,当然也可以解除消失,假若说他已无能力做到,那没话讲,但他既有能力救回李华梅,又留下了阿雪,要说没能力解除召唤,似乎不太可能,那么,一个骇人听闻的答案就出来了,法米特是故意把东海与巴格达连结, 其目的正是为了此刻。
「战斗结束后,我立刻请卡翠娜族主带我飞行出海,在海上观察,你们知道吗?从正面看,那海洋确实是无边无际,但出海后立即改向,出海时的东方会变成东海上的南方,往南前进十数里后,你们猜是什么地方?是阿里布达的娜丽维亚港啊!」
这还真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发现,但仔细一想,这个发现又似乎没有什么用,十几里的路程,走路不算什么,搭船也是小事一桩,但若是换成游泳,那就是生存大考验,这些兽人打从出生就是奴隶,想必没什么机会学游泳,让他们一起跳下海去,当浮屍就有份,要当游泳健将……下辈子投胎再来吧。
别人不说,至少我自己这边就没本事游十几里,听说水系魔法之中,有一门「辟水术」,高手能凭此隔开周围海水,踏海底如走平地,呼吸如常。但现在我们之中却没有这样的高手,即使有,一个魔法师也救不了几十万人。
「嗯,你们的想法我是知道啦,所以我本意是让羽族抱着我们飞行,飞上十几里绝对轻而易举,几十万人救不到,几十个重要人物总可以救吧? 至於解放奴隶的大事,下次再来救吧。」
茅延安摊着手说话,我和白澜熊对看一眼,发现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横竖眼前傍徨无计,索性先发制人,免得被李华梅发现这秘密,再次抢先封锁,我们就真是彻底完蛋了。
说干就干,白澜熊出去统军突袭。伊斯塔人以为我们要突围外闯,后来发现我们是要打回巴格达,吓了一跳,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我们突围之后,连忙在巴格达内外部署重兵,想给我们一个迎头痛击。
然而,我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巴格达,伊斯塔人被我们的佯攻所惑,没有察觉我们的真正意图,结果又一次失去制敌机会,到最后李华梅发现不对,引兵来截,却是已经晚了一步,我们突破层层包围,到了巴格达城外的东海之滨。
见到这情形,李华梅想必也明白,我们是把求生希望放在这片大海上,她多半也会困惑,我们一无船、二无舟,除了跳海当水鬼,还能做些什么?不过,思考到最后,李华悔应该会判定,我们必然有她所不知的妙计,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
这是很正常的思路,却又实在是太抬举我们,若是真有办法,我们也就不用望着大海发愁了。
「约翰……怎么办?你诡计多端,有主意吗?」
「比刚才多了一个,除了自杀以外,现在我们有大海,可以背水一战,用必死决心激励士气,说不定能够打败伊斯塔人杀出去。喔,忘了说,有海就可以抓鱼,补给问题解决了。」
这些话看似有道理,其实都是屁话,白澜熊当然也听得出来,只能对着我苦笑。
此时,我们对面的伊斯塔军阵营闪起魔法信号,要求领导人面对面谈话,我们本来不愿意出来,但发出邀约的人是娜西莎丝,只好出去一见。
两军遥遥相隔,娜西莎丝站在数百尺外,透过传声魔法,她面带尴尬表情,很无奈地告诉我们,事情出了岔子,她答应我们的事情无法做到,委托物现在已经被焚毁了。
这真是晴天霹雳的一个打击,我们之所以把万兽尊者的遗体交给娜西莎丝,是因为存着一丝希望,期望说新死不久的万兽尊者,虽然医药急救无效,但在黑魔法的国度,或许有什么秘术能救新死之人,哪想到娜西莎丝这样摆我们一道,居然说已被焚毁,真是情何以堪。
娜西莎丝没有明说委托物是什么,但知情人全部心里有数,几十名兽人领袖把话往下一传,迅速传十、传百,没过多久,几十万兽人奴隶就变成一支群情激愤的大军。
哀兵可用,再加上背水一战的气势,兽人们纷纷向白澜熊进言,希望能趁着士气最强的时候,冲杀决战,就算不胜,也牺牲得光彩。
白澜熊没有点头,我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的族人牺牲,他万里迢迢而来,是为了解救族人,不是让族人全部去死的,可是……现在我们又能做什么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人把渺茫的希望带给我们。
「我有办法。我想……我或许能做点事。」
主动出声的这个人,有着坚定的眼神与信念,并不是足智多谋的茅延安,是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阿雪。
「大叔刚刚说的,法米特前辈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所以我想……也许他留在我体内的能量,就是为了现在。」
阿雪看着茫茫大海,眼中的信念没有一丝动摇,轻轻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无法通过,是因为有大海挡住,只要把水掀开,十几里路大家是走得过去的。」
这个说法听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天真,说起来容易,实际上要做到却是不可能,但是,从听到处句话的瞬间,我与白澜熊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喜悦的悸动。
不可能的任务……魔法的存在,本就是专门用来解决常人眼中的不可能任务,阿雪是个魔法师,虽说人力有时而穷,但此刻阿雪的身上,却蕴藏了法米特所刻意留下的能量。
那个能量,等若集法米特、夏洛堤两人的力量於一身,两股第九级的颠峰力量,所能够代表的可能性几乎是无限,也许……也许真的可以一试,在那场惊天之战中,我们见识到第九级力量的战斗,翻天覆地,要在大海中打出一条路轻而易举,然而,要辟出一条十余里的道路,并且长久维持,这个…
没有人知道此法是否可行,只知道我们眼前别无他路可走,既然如此,唯有冒险一行,阿雪很快开始进行准备,白澜熊也指挥兽人们,做着各种预备工作,我想趁这机会去看看羽虹,但却被茅延安给偷偷拦住。
「贤侄,有一件事你有没有考虑到?第九级力量确实厉害,但以阿雪现在的身体,承受得住吗?」
茅延安的一句话,让我如遭五雷轰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无论是武者或是魔法师,要施展强大的招数,或多或少就要承受反作用力,所施展的技巧威力越大,反作用力也越大,若是承受不住,就算因此毙命都不奇怪。
阿雪现在不过是第七级初阶的修为,要越级施展第九级力量,她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吗
更重要的一点是,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冲击 阿雪体内的魔法封印,一定会发生变化
第二十六集 伊斯塔篇 第八章 翻江倒海 一水隔天
「阿雪,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这么做是有危险的,你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嗯,我不怕危险,只希望能够做点事。师父你们要解放兽人奴隶,我一直都想帮你们,却帮不上什么,因为我的黑魔法只能杀戮与战斗,就算想当医护,也只能端东西送茶水,不能医治人,这是我很大的一个遗憾,可是……现在终於有我能做的事了。」
阿雪戴起了手套,穿起了全套的魔法师装束,平静的眼中有一丝欣喜,缓缓道:「这是我的舞台,这是只有我才能做的事,除了我之外,别人都不能代替,所以…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要勇敢地去做。」
「……这种事情理论上是有可能,但事实上……从没人做过,你真认为自己能做到?」
「嗯,大叔说过,只要相信,就有奇迹……我相信的……」
听到这些话,我保持沉默了,因为阿雪的姿态很明显,我说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而如果不让她放手去做,等伊斯塔人杀过来,我就算不会死,大概也不会太好过。
事实上,我对阿雪要做的事之所以会有疑虑,背后的理由没有那么高尚,也不全,是为了担忧她的安危,有很大的一部分,我是在担忧她体内的魔法封印。
昔日的慈航静殿圣女,变成了天真可爱的小狐女,这是一个我所不能解释的变化,但把这个变化给稳定下来,却是凭靠当初菲妮克丝所留下的魔法封印。
这个魔法封印相当稳固,据我的观察,是用阿雪自身的力量为能源,只要阿雪一天还有魔力,封印就会持续,哪怕她魔力越来越高,封印也只会越来越强,把天河雪琼彻底埋葬。
就一般正常情况来看,这个封印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不会像普通封印一样,在被封印者的魔力高到一定程度后,就可自行破解,即使是外来力量要破封印,那也必须要强过阿雪本身的力量,才能做到。
现在的阿雪已拥有第七级魔力,单纯比较力量,即使较诸昔日天河雪琼也不遑多让,世上要找个魔力比她更强的人来破解封印,那可非常不容易,如今黑龙王、黑巫天女已死,其余的高强术者我又多数有交情,这种可能性已经非常低了,然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法米特所遗留的魔力
两股第九级力量合一,相较之下,阿雪本身的第七级魔力,有如儿戏,当阿雪使用法米特所留下的魔力,那个封印就像张薄纸一般不可靠,若是封印被破,阿雪的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我不肯定,但天河雪琼的记忆却九成九会逆流回来,届时,我一直在提防的事就会发生。
可是,我能阻止阿雪吗?此情此境,阻止阿雪就等於是切断我自己的活路。虽然羽族人可以带着我飞行逃跑,但……这次万兽尊者是因我而被刺遇害,他老人家没有什么遗愿,唯一放心不下的事,就是这些兽人奴隶,我怎么说都该拚一次,让他老人家走得安心瞑目。
「所有的护卫人员提高戒备,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我高声斥喝,指挥施法祭坛周围的警戒。即使我放手让阿雪去做,事情也没有那么容易,阿雪使用魔法时,周围很大一个区域的能量都会被牵动,伊斯塔军那边一定会察觉。
辟海开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饶是李华梅足智多谋,我猜她一时之间也想不
到,只会判断是我们这边要施放大型魔法,甚至可能是究极魔法,所以,也必定会派人阻拦,我们必须要把这些人都给截下,不然阿雪就无法全神施法。
伊斯塔经过无头骑士的一场肆虐,人才伤亡殆尽,能威胁到我们的人太少,即便是阿鲁斯驱策三头地狱犬来攻,相信也不是白澜熊的对手,但若李华梅亲自出马,以她新近完成蜕变的八歧黄金龙之力,我方已是无人能敌,再搭配斩龙刃无坚不摧,这边不晓得还有谁能挡她三招两式
「……要是尊者在,至少我们还有一拚之力,但现在……」
白澜熊恨恨地说道,我拍拍他肩膀,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若是万兽尊者在,我方定然不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这点李华悔也很清楚,所以才会一出手就先铲除掉这个最大隐忧。
要是霓虹还能派上用场,我们这边又多两位高手,羽虹的武功在我方除了白澜熊之外无人能敌,但此刻羽虹的神智浑噩不清,羽霓的身体又受伤势所累,她们两姊妹帮不上忙,我们还要派人去保护。
「怎么样?约翰,可以开始了吗?」
「再等下去,对面的人就要杀过来了,我看了一下,他们那边有骑兵与重战车,冲锋过来,我们这边挡不住的,现在必须立刻开始!」
我看了看伊斯塔的阵营,发现敌军冲锋在即,连忙下令,让阿雪开始施法,但是,就在我下令的同时,伊斯塔阵营忽然升起一道红光,有人要用传声魔法与这边会谈。
「哼,来得正好……该来的,果然是要来。」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件事,敌人在正式攻击之前,定会有这一次会面要求,现在算是来得刚好,我一挥手,让他们通知阿雪,趁着我与敌方会谈之际,开始施法,得到最妥当的掩护。
两军之间的通信魔法,分为两种。比较常用的,是把双方将领的身影给巨大化,像是两尊大神一样地说话,又或者隐去影像,只是像个超大传声话筒,把对谈的声音传遍周围几十里地。
不过,还有一种,专门用於秘密会谈,就是凭靠魔法道具,把对谈之人的影像传送到对方面前,原尺寸比例,不会搞成几十尺的巨大影像,省得应该是秘密性对谈,搞到两边部队都知道,那就大事不好了。
传送过来的影像迅速清晰,一如我之前所料,正是李华梅。穿着一身赤红战袍的她,右肩披着一个龙头饰甲,碧绿的龙鳞斜绕过胸口,与绿色的腰带连在一起,看来确实是有着凛然之威,不愧是能够指挥几十万军队的大元帅。
李华梅的双眼直望着我,我晓得她已经看到我传过去的影像,便开口道:「有什么话还需要说的吗?」
「伊斯塔人事先承诺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你性命。至於这些兽人,只要他们投降,伊斯塔人也不会杀他们,毕竟伊斯塔还需要这些奴隶。」
「哦?那可真是好消息啊,我应该为了这个感谢你吗?要不要再顺便谢谢你的斩龙刃?」
以讽刺语调说出的话,李华梅当然不会听不出,她的冰冷表情未变,傲然道:「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作法,但我也要告诉你,我没做错,我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我知道,你没错,一点都没错……是我错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出的话正是此刻心情。
「我不恨你,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太多,我没有资格恨你,你变成现在这样,我确实有责任,所以,你没错……是我做错了,是我太过自以为是,才酿成今天这个结果。」
不恨,但却没法不怪她,因为她这次做得实在太绝,没有给我留后路,也没给她自己留半点后路。
只是,李华梅这一生,从少女时代至如今,都直接、间接地被我给影响,她变成今天这样的个性,我确实是有责任,回想起前尘往事,真是让我一阵心痛。
这份情感,或许也透过影像,传达给李华梅了,她冰冷的表情有了一丝动摇,颤声道:「我……我其实……」
李华梅不是一个可以用言语随便打动的人,但我此刻确实在她脸上看到了动摇,或许……只要能再多给我一个机会,我就能…
想像终归只是想像,李华梅的表情陡然一变,在极短暂的震惊过后,她又回复了那个冰冷的表情,而我心中悄然一叹,阿雪的魔法终於发动,李华梅察觉到了这一集 点,判断为我在使缓兵之计。
我是在使缓兵之计吗?说真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在李华梅含怒切断联机之时,我确实有一种遗憾,希望这谈话能继续下去,让我把一些还没说的话讲出来,然而,这想法其实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到了现在这一步,那些话说与不说都没法改变什么了,所以,我也只能收起黯然心神,在转头的瞬间,转换表情,给站在后方老远处的兽人同志打气。
「成功了,李华梅中我计策,失了先机,这一仗我们可说是赢了一半了。」
兽人阵营响起了一片欢声雷动,士气大振,看在眼里,实在让人有些惶恐,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事,他们居然深信不疑,我现在要统领这一群人,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
幸好,真正能够鼓舞他们士气的东西出现了,在兽人们的欢呼声中,一道美丽的身影缓缓升空,正堤手持魔杖的阿雪。
辟水诀是水系魔法,阿雪自然是不会的,到底她要用什么方法来分海开路,连我也非常好奇。在强大的魔力汇聚下,阿雪的身体反重力飘浮,升上半空,她双目微闭,挥动着手中的魔杖,轻盈曼妙的体态,彷佛在跳着一支舞,每一次挥动魔杖,海面就掀起一阵波涛。
海浪掀得越高,阿雪也飘浮得越高,整个海面好像都在她的指挥下,高低起伏,掀起一个又一个的浪头,直打上岸来,势态汹涌,逼得岸上的兽人不住后退,免得被这狠恶大浪给卷下去。
翻涛掀浪,这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但要分开大海,这样还远远不够,我想这应该只是前奏,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要开始。
果然,在大海波涛翻掀中,我开始感觉到一些古怪的东西,来自眼前这片茫茫大海,像是被阿雪的魔力所唤醒,起了共鸣,并且迅速朝这边靠近。
过不多时,这份感觉化为实际,直接呈现在几十万兽人的眼前。无数的紫绿光点,像是成千上万只萤火虫,自汹涌波涛间飞跃而出,声势浩大,彷佛要把天空都遮蔽。
这幕景象无疑是非常骇人,但更恐怖的一点,却是这些紫绿色光点的正体。凡是术者都心中有数,这些紫绿色的光点,全都是死不瞑目的怨魂,飘荡於大海之上。
像这么大数量的亡魂,别说是驱策,光是汇聚於一地,就足以闹个夭翻地覆了。
我看到这里,忽然间明白过来,阿雪真的是比我聪明多了,她看出法米特除了留下他的惊世力量外,还留下了另一个赠礼。
东海是当前黄土大地蕴含最多阴魂、怨灵的所在,也是最能发挥死灵魔法的地方,只要能负荷得住,阿雪在这里绝对是不败的,而阿雪想到了这一层,一出手就是唤醒东海之上的亡灵,借助它们来提高自己的力量,把法米特的遗产充分发挥。
然而,这里是伊斯塔的地头,敌人可不会这么好心,放着阿雪施法而不管,李华梅令旗一挥,伊斯塔大军就冲杀出来,以骑兵为首,预备要以雷霆之势,一举冲破兽人们的防线。
如果我们这边全是人类部队,这一下会吃上大亏,但兽人们一个个身躯魁梧,体壮如熊,便算是碰上重装骑兵,也有一拚之力,所以伊斯塔人真正的厉害攻击,是利用兽人难以使用魔法的弱点,在两军交锋之前,就先以各种火、雷与阻咒攻击,重创兽人的防线,再以骑兵冲锋。
李华梅肯定看出兽人们的抵抗不是重点,决定胜负的关键在阿雪身上,所以负责攻击的魔法师里头,起码调了一半人出来,专门用来对阿雪进行干扰与阻咒,我发现到这一点,紧张得掌心冒汗,不晓得阿雪在全神施法之余,是否还有能力抵抗这些干扰。
「妈的,要是我能做一点事情就好了……」
实力上的差别就是一切,若我是法米特,只要放出六大暗黑召唤兽,哪会把伊斯塔人放在眼里,甚至就连这几十万兽人也一口吞了,哪用得着这么狼狈。
「法米特……对啊!我怎么把那里给忘了!」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更很快地变成事实。阿雪对东海上亡魂的召唤,随着发动时间渐长,效果也越来越大,不但把东海上的无主孤魂唤醒,就连巴格达方圆数百里内,枉死於伊斯塔境内的阴魂都一并召来,到了最后,甚至唤醒了一件沉睡於东海之底的异物。
「哗~~~~~~啦!」
惊天巨响声中,万顷海水翻掀上天,造成的大浪疾涌拍向岸边,如果不是阿雪挥动魔杖阻拦,这一下就要死掉上千兽人。在这骇人声势之下,一件庞然大物现身出
来,无比巨硕的身躯,雄霸着海洋,傲视苍生,似鱼非鱼,似龙非龙,正是在东海被海民们奉若神明的巨头龙。
巨头龙,只是一个外表的形象,其正体是法米特当年分割幽灵船而形成的海神宫殿,不但是千百万幽魂的聚合体,也是一座极其强大的魔法要塞,当初封灵岛一战,海神宫殿所发射的大和波动炮,惊绝鬼神,堪称是灭世之威,有了这样东西相助,我们的劣势可以被挽救过来。
阿雪虽能驱策幽魂,但巨头龙却非没有意识的无智之物,只不过……巨头龙是由里头的守护精灵所操控,若考虑到李华梅与武藤兰之间的恩怨,我怎么想都不觉得巨头龙会站在李华梅那边。
果然,巨头龙一出现,飘浮在海浪之间的无数紫绿光点,像是受到了激励,一下子炽盛放光,变成火球,而阿雷在此时转动魔杖,千万鬼火奉召唤而起,飞跃天空, 全数落在伊斯塔骑兵的冲锋路线上,在两军之间隔出一条火线。
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火线,千万鬼火沾着泥土,由紫绿色的微光,骤然转成青白色的烈火飞焰,喷起来有十尺高,形成一道绵延数十里的火墙,而且随着鬼火光焰闪动,不时浮现出一张张流着血泪的鬼脸,泣诉悲恨,怨气冲天,吓得骑兵队的马匹狂奔乱跳,骑兵队陷入大乱。
被吓到的不只是马匹,就连那些见惯血腥巫法的伊斯塔人,也被这超大规模的「显灵」事件弄得目瞪口呆,他们所发出的魔法攻击,都被鬼火怨墙给挡下,一时间是肯定攻不过来了。
可是,挡得住大军,却挡不住绝顶高手。当军队无法冲锋,李华梅终於亲自出马,一声长啸,化身赤红龙影翻腾,破空飞去,直袭向半空中的阿雪。
李华梅出手不是儿戏,虽然我看不清楚,却知道她一定是持着斩龙刃出击,直指阿雪,务求一击致命。
「约翰,我们……」
白澜熊焦急地扯我肩膀,要拉我一起去帮手,但我却远比他镇定得多,因为在李华梅出手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几件事。
如果说法米特深谋远虑,那么,茅延安又何尝不是一头布局机深的老狐狸? 他一早便劝过我要提防李华梅,倘使这一切他都已算到,那他肯定会伏下后着。茅延安本人武艺低微,但他这次万里来援,却携同慈航静殿的资源,尤其是……那个不应这么早就离去的人。
「当!」
一声清亮的金属撞击,恍若龙吟虎啸,声传九霄,李华梅化身的赤色龙影,被一道金色闪电给硬生生截停下来,金色电芒飞旋回绕,伴随着一个飘然出尘的身影出现在半空。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遍照三千。」
截停李华梅的人,就是慈航静殿第一高手,心剑神尼。夏洛堤与法米特的一战结束,心剑神尼立刻离去,这恐怕是她事先就与茅延安做好的协议,若她在此,李华梅的真面目没那么快暴露,成为潜在危机,伊斯塔更有大把时间偷袭弄鬼,所以茅延安请她假意离去,藏身附近,直至关键时刻才出手。
「李施主, 你要辛苦一点了,这一关可不好过啊。」
心剑神尼手中的金剑光芒四射,以斩龙刀的无坚不摧,刚才居然削它不断,肯定是附着了特殊的魔法咒力,形成结界。茅延安说,慈航静殿的僧侣能透过这把圣剑,从万里以外送来法力,看来就是用在此刻了。
「兽人奴隶之事,本是伊斯塔内政,神尼代表金雀花联邦,莫要轻举妄动才好。」
李华梅的警告,说得非常得体,换作是心禅大师,甚至是心灯居士,都会有所顾忌,但碰上心剑神尼这个大邪人,这番话就换来一番讪笑。
「嘿,说什么屁话,讲明白点,今天就是要砍你! 说那些有用吗? 婊子!」
心剑神尼本来就嗜血好杀,残忍变态,为了配合茅延安计划,憋忍了几天,现在就像是一头饥饿的豹子,哪有什么道理可讲,一句狠话撂下,金剑立受驱动,破空飞射向李华梅。
八歧黄金龙的力量恐怖,又有斩龙刃助威,现在的李华梅可能连黑龙王都可斩下,但心剑神尼却完全没有死战的意思,凭借着御剑攻击的速度优势,与李华梅游斗,拖着她不能去攻击阿雪。
李华梅心中急切,但心剑神尼忽而大开大阖,忽而诡秘莫测的剑势,却将她完全封锁,让她冲不过去。再怎么说,同属最强者级数的敌人,除非是暗算偷袭,否则在其中一方存心拖延的情形下,是不可能那么快分胜负的。
顶级强者有人封锁,伊斯塔大军又冲不破鬼火哭墙,阿雪可以专心施放魔法,当时机成熟,阿雪将手中魔杖一挥,杖头的结晶石骤然发光,邪异的红色血芒笼罩阿雪全身,整个空间的怨魂发生骚动,紧跟着,四十九道小小的身影在空中出现。
赤裸的女童,背后洁白的羽翼拍动,围绕着阿雪组成三个圆圈,这些羽族的亡灵,让卡翠娜等人发出一阵惊叹,有人甚至掉下眼泪来,不过,童魂们却对族人的悲伤没有反应,嘻嘻笑着,高声唱起了咒文歌谣。
集全四十九名稚儿众,一件庞然巨物在虚空中浮现,漆黑的大日天镜的镜面内生出了强大吸力,把怒拍向岸边的怒涛给抽吞上天,恍如长鲸吸水,无止无尽地灌入大日天夭镜之内。
远远望去,几万吨的海水彷佛一条雄伟巨龙,不住摆动巨硕的身躯,钻入天上的黑洞,每一下扭摆,就是一阵滔天大浪。渐渐地,海面上出现了一道细小裂痕,这道裂痕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宽,眼看着就要形成一条通道了。
「好家伙,居然是用这种方法,真是妙想天开……」
我低声惊叹,心里一方面佩服,一方面也知道单单这样还不足够,阿雪必须要再提升力量,而这个动作……将会严重考验阿雪的承受极限,纵使有法米特的魔力支持,她本身终究只是一个第七级的魔法师,能否做出这么多越级挑战,现在开始恐怕已超越肉体负荷,进入精神力的范围了。
「只要相信,就有奇迹……谢谢各位,请你们无论如何,再帮我一把……」
阿雪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颤抖,似乎在承受很大的痛楚,片刻之后,她高举魔杖,试图把魔力再一次提升,这个举动明显令痛楚加剧,她忍不住哼了一声,但大日天镜释放的魔力也更强,在那不可思议的狂猛吸力下,一幕不可思议的奇迹景象出现了。
辽阔无边的海洋,中央出现了一条长十余里,宽达百尺的大裂缝,裂缝两旁是高度达十数尺的透明水壁,里头很清晰地可以看到鲨、龟、鱼在内优游,甚至还隐约能瞧见巨头龙的百尺身躯,雄霸世上一切地横游。
裂缝中央的地面,全都是湿泞不堪的泥巴路,布满了海藻与珊瑚。那里原本是海底,因为海水全部被吸上天去,这才露了出来,看上去虽然是挺难走的,但总比一片汪洋大海要好。
被开辟出来的这片通道上,没有看到什么鱼虾之类的,大概是一起被吸上去了,不过,大日天镜有指向功能,只要付出更多的魔力,是可以选择吸与不吸的目标,要不然,每一个走这条路的兽人都被吸上天去,直接完蛋,那这个拯救行动就很搞笑了。
「老白!快点带所有人过去,阿雪不知道能够撑多久,时机稍纵即逝,别耽误了!」
我催促着白澜熊,白澜熊惊道:「我们过去?你不走吗?本来不是说好你带头过去,我负责断后的吗?」
「神经!那条路的尽头不晓得是什么,这么有危险性的任务,你叫我带头,当我傻子吗?」
「胡扯什么,你留在这里才真的是……」
「……阿雪还在这里,我不能放下她一个人走的,而且…我还有些想了断的事。」
大量的海水不住被吸上天空,造成的极端气压引起了狂风,我们一面说话,一面耳边风声狂啸,我也不晓得白澜熊有没有听清楚我的话。
「……别这样,兄弟,你一向是卑鄙小人,贪生怕死,做这种事……太不像你了。」
话听起来像是在讽刺,但我仍听得出,蕴藏在这话里的真挚情感,这些兽人们确实都不懂得掩饰情绪……说实在的,他们都是好人。
「……兄弟,你……」
白澜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熊眼中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我拍了他一下,周围的兽人们也在等他下令,他不得不发号施令,让兽人们依照先前的编队,全速冲向海中的大道。
我站在原地,看着无数兽人从我身边狂奔跑过,看着白澜熊的背影慢慢消失,应该要觉得不忿与难过,但却感到一阵轻松、快意。
这感觉很难解释,但也许……这是因为我做了选择,我面对了我应该要面对的事。
人生要面对很多的抉择,许多时候人们可以逃避,毕竟那也是一种选择,没有好与不好……然而,还是只有面对这些间题,才能找到自我。
我选择留在这里,所以,我是约翰·法雷尔,至少在这一刻,我守住了自我,这是我在目睹阿雪变化的那一瞬间,脑里闪过的念头。
半空中的那个美妙人儿,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丝丝金色的闪光,自阿雪的眉心绽放,驱散了周围的血芒,而同样的金色光芒也出现在阿雪背后,这种现象我曾经看过。
光翼
天河雪琼的明光之翼
你知道吗? 老白,其实做一两件坏事、作一个坏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把眼一闭就做了,可是……要一辈子只做坏事、只作坏人,那真的是很难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