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缩了缩身子。内伤未愈的身体明明疲惫不堪,精神却像是燃烧的火焰般跃动不止。也许是刚才短暂的谈话,让她心神太过激荡,才冲冲没有睡意。
心中的诸多疑惑,她并没有追问谢东仪。究竟是因为两人伤势太重,不宜多谈?还是因为心神错综,根本不知从何问起?她无从判断,甚至也许只是因为,在她意识深处,有一个念头,是想要逃避的,逃避那未知的未来,逃避那些叵测的真相。进入魔界的这些日子里,她已经触摸到了秘密的冰山一角,而隐藏的巨大部分,却依然是她难以承受的陌生。
这漫长的路途即将过去,前去见楚泓他们,告知一切,又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她无法想象,却已隐隐预感到其中的沉重,一种她竭力想要避免却又无法逃避的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舒缓的呼吸声,带着让人安心的韵律。不知不觉间,黎玥逐渐静下心来,疲惫如深沉的海洋,将她渐渐湮没。
听到身边传来细微平和的呼吸声,谢东仪睁开了眼睛。
半响,他悄然无声地转过头,黎玥窍细的背影映入眼帘。两人相隔地如此之近,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迷雾,横跨了绵长的时间与空间。
刚才的对话结束地如此之快,让他甚至来不及说出,其实,对这个阴沉的地方,他也同样不陌生。阴寒的冰川、炽热的地火,险峻巍峨的巨石、叵测迂回的地势……这里是他无数个日日夜夜都牵挂在心中的地方,伴随着一生都难以忘怀的疼痛、碎裂、寒冷,还有无止尽的绝望……这一切都曾经在漫长的时光里深深折磨着他。
她什么都没有问,却也什么都问过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隐藏在她随波逐流的性格中的那份柔韧。她没有主动要求什么,但在她的心里却有一杆尺子,默默丈量着所有发生的。
虚假的谎言吗?没有逼迫他立刻坦白,是给他,也给她自己留下了一份缓冲的余地。
轮回了这么一大圈,原来要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谢东仪,你真是个虚伪的家伙!他自嘲地笑着。
天空中,鲲隼正在歪着脑袋,刚才的一切它都看不明白,但心中却有一种本能,让它对眼前这个人有着莫名的亲切和爱护。
“傻瓜,这些年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谢东仪对着它伸出一只手,低声笑了。他的视线落到鲲隼脚上,银光流离,璀璨如月。在莹莹润光中,当年沧溟剑刻下的字迹宛然如昔,
谢远殊、白露……
谎言吗?
当日刻下这两个名字的时候,他们有没有想到过,这两个名字都是虚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