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晃了晃脑袋,再次现出真身,一只爪子顺着脖子上的灵片轻轻挠了挠,觉得自己真的是半点都记不起来,索性一甩尾巴,放弃思考,趴在地上开始打起盹来。
白衣男子也不再说话,近乎半透明的身形一步掠回黑袍小道士身边,负手而立,神色凝重。
小道士肉身的凝炼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却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就跟另外一个自己打上了照面……值得庆幸的是,对方没有立即动手打断自己的计划的意思,可这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对方清楚自己想干什么,却丝毫不把自己的这点小动作放在眼里,说明他有着充足的准备,充足到可以无视包括自己和圣人荀诲在内的所有洞天中人;亦或是说他对自己此刻的实力非常自信,自信到即便与荀诲、马思汏等人正面交锋,也足以全身而退,甚至有反杀之力。
而反观自己,好像除了明确的想要阻止对方之外,就没有别的更加详细的计划了。
说白了,自己现在的想法就只剩下了一个字:莽!
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梢,忽然想起了什么,收回目光,单手握拳,紧贴小腹,喃喃道:“师父啊师父,小律和师娘也就算了,你就没什么跟我这个得意大弟子要讲的?哪怕是讲一讲我那匪夷所思的身世也好啊……这样的话,也够我顺藤摸瓜,将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串联在一起了。”
四方宁静,无人回应,只有一条黑蛟懒洋洋地趴在水面上,翻了个身,鼻孔里喷出狭长的雾气。
丝丝缕缕的灵雾,在空气中升腾而上,缠绵交织,融合汇聚,形成了空岛下方浓厚的乳白色云海,像一块托盘,托起了整个太虚洞天之内的空岛集群。
一轮烈日从云海中升起,而后落下,自东而西,辉耀熔金。
皎洁的寒月,只有在太阳落下以后,才会施施然起身,走上群星璀璨的夜空,优雅从容,顾盼生姿。
时间如同指间拦不住的逝水,留不住的细沙,眨眼之间,一月之期已过,文道大会也随之逐渐落下帷幕。
今年的文道大会,比起往届要更加热闹、竞争激烈,似乎没了两座难以望其项背的大山横在身前,让许多同辈的读书人们一腔才华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显露自己的羽毛,活像一只只争相比美的雄孔雀。
然而就最终的结果来看,无论是诗词歌赋、文章见地,兵法策算,还是其他相关的文道脉络,其中踊跃而出的佳作、奇才确实有,而且还不少,但所有儒家书院的评委们都有些不太尽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亦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缘故,在见识过了某位年轻君子和年轻剑修的文脉切磋之后,再看向其他相去甚远的作品,总归是少了让人耳目一新的惊奇之感。
大会落幕,没有出现第二个君子莫琅,也没有出现第二个剑宗大师兄。
但百花齐放,春色满园,其实也是一番不错的美好景象。
城楼之上,圣人荀诲看了一眼只剩春色的文都春城,用手指敲了敲书案上那叠厚厚的诗词纸页,笑容和煦。
在其身后,剑宗戕戮峰峰主马思汏、道宗第四观玉清观观主玉虚等一众修真界掌权大佬并排而立,一同眺望城内的清新景象。
九仙宗此次的领队长老,到了八宗,唯独缺了一个刀宗。
刀宗此次带队长老贾缺席彧的理由,
是因为得意弟子沈灵觅的修行到了关键时刻,需要他亲自坐镇刀宗天华岛灵脉,以防不测。 对此,圣人荀诲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其他宗门的长老是一致保持了沉默,唯有剑宗的马思汏长老颇有微词,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油荤话,而后幡然醒悟,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
玉虚道长手持拂尘,笑着拍了拍马思汏的肩膀,打趣道:“君曦道友呢?你们剑宗也真是有趣,聪明的不来,怎么送来了你这么一个二愣子?”
“闭嘴!你个瓜皮铁憨憨!”马思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身边这位白发如瀑、仙风道骨的道宗老四,手里把玩着自己缩小到巴掌大小的本命飞剑“瓜皮”,扭头看向在场之人中唯一的一教之主,飞升境修士荀诲,皱眉道:“荀老头,你说刀宗整个宗门都成了鬼玄盟的傀儡,这点我是不信的,刀宗的那帮子白眼狼虽然平时不作为了点,但也没有卑劣到会与邪教之流同流合污的地步,况且有沈灵先那个老怪物在,就算是新晋的飞升境鬼修仇宴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荀诲摆了摆手,说道:“人心如水形无定,怎敢妄言是与非?至圣先师认为人性本善,所生之恶乃是受后天影响,我觉得恰恰相反,所以比较推崇性恶论这种说法……”
“打住打住!”马思汏一拍脑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皱眉道:“就算真如你所说,接下来的武道大会怎么办?如果鬼玄盟的人就在刀宗的队伍里,难道我们还能禁止他们入场不成?”
圣人荀诲笑而不语,只是用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在其身后,神色无奈的玉虚道人只得代劳出面解释,顺便不动声色地鄙视了愣头愣脑的马思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