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金帐,绮萝薰香,布置得华贵豪奢的寝室内,碧发的美人,仙容倾城,面带愁容,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件婴儿的小衣,缝刺绣花,听着身边小婢絮絮叨叨,说着府中的家事。
“夫人,王妃下个月就要临盆了,到时候也不知是男是女,万一是男的,那那不就糟了吗”
“别胡说,王爷膝下至今无子,引以为憾,王妃如果能为他生个继承人,这是王府的天大喜事,我们应该要高兴啊。”
碧发丽人轻声说着,声音很柔,但眉宇间化不开的愁,为这温婉的话带上几分怯意。
看主子娇娇怯怯的模样,小婢一下急了,忙道:“才不是呢,如果王妃得子,夫人你就没好日子过了,她一向都不喜欢夫人你的,其他那几位夫人看她眼色,平常没事就往这使绊子、泼脏水”
碧发丽人姣好的容颜,浅笑中泛起无奈的苦意,低声道:“我出身不好,又一直未能替王爷诞下子嗣,妇道有亏,姊妹们不待见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怪不得她们。”
“夫人你总是这样”小婢急着跺了跺脚,道:“你贤良淑德,一心一意侍奉王爷,府内谁不知道就那些私心满满的贱人,总在背后编派你不是,你当她们是姊妹,她们看你可是敌人,你都不知道她们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被勾起了好奇心,碧发的丽人抬起头,但看见小婢欲言又止,眼神一黯淡,摇头道:“有些流言蜚语,说的人只是随口,你也莫要太在意,别传来传去,多了误会,伤了和气,王爷他会不高兴的。”
本来还有顾忌,看了自家主子的怯懦反应,小婢忍不住脱口道:“那些夫人总拿夫人你的出身说事,特别是袁家那位,还说什么已经和王妃商量好,等世子出生后,就把夫人你贬去去去刷全府的马桶”
“啊”
一声惊呼,碧发丽人的脸色,瞬息变得惨白,拿在手上的婴儿小衣一下掉落,针刺破了手指,滴落朱红,眼中闪烁的神情,有羞辱,更多的还是惊恐,随即汇聚成一串晶莹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蛋滑落。
小婢看自己的话惹祸,深自懊悔,连忙出言安慰,说些不相干的开心话题,想替受伤的主子引开注意力。
这一幕,全被藏身在窗外老远处,一动也不动的温去病看在眼里,忍着面部的一阵阵抽搐,心情极端复杂。
十多年不见,虽然知道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但好歹也是身在豪门,锦衣玉食不缺,还真没想到你会过成这德行啊
不过,也是自己太过想当然耳了,豪门贵胄,从来就不是幸福的保障,越是高门大户,里头的水就越深,各种勾心斗角,层出不穷,她是被皇帝赐到府内来的,身分虽尊,在旁人眼中却是半个奸细,得不到信任,更注定不会有好日子。
记得先前听龙云儿说过,身无背景的她入宫后,沦为杂役,从洗衣扫地,最后甚至被人排挤到去刷马桶
堂堂的大家千金,入宫后沦落到这个地步,虽然在兵荒乱世,也真不是普通一个惨字了得,哪怕现在脱离贱役,成功嫁入帝王家,也没过得比较好,被那边当成奸细用,被这边当成奸细看,无论有心无心,都里外不是人,处境分外险恶,只得谨小慎微,低着头做人
真没想到,一别十多年,你会过成这样,小时候你又聪明,又骄傲,说到未来,眼中闪烁的自信光芒,仿佛连身上都在发光,深深吸引着我。
其实,这些年,我不敢去探你的消息,但我一直都以为,你过得不错。
站在树枝上,温去病运转功法,把周身气息尽数收敛,藏在茂密枝叶里,但哪怕藏得无踪无迹,心情却起伏不定,充满着连自己也难以理解的陈杂百味。
重遇旧情人,原来就是这种感受吗
但自己与她要说是情人,实在荒唐了,两个八九岁的小鬼,能有什么感情就算婚约相许,但什么也不懂的年纪,能有什么情、什么爱,懂得什么叫刻骨相思,什么地老天荒
多年来,自己一直是这么理解的,也是这么向龙云儿解释的,但这却解释不了,为何她的存在,这么多年来在胸中萦绕不去;又为何当日,只是为着与她的约定,自己就冲动犯傻,改变计画,救下龙云儿;以及此刻站在这里,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
理智与情感,从来就是两回事
温去病皱起眉头,凝视着窗中人,默然不语,自己这回来此,其实就是为了来看看她,面对自己的心障,整理好踏往天阶前的准备,至於摧花剥皮什么的,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心魔阁的活动,荒唐透顶,自己可以协助他们攻破阵脚,这个没问题,但没必要助他们铸炼神兵,更别说还去活剥美女皮了,这里怎么说都是晋王府,只要闹出点动静,引来这边的高手护卫,自己佯装不敌,就可以交差,横竖自己是门派之光,总不至於为了一次任务失败,就要处理掉自己吧
想着这些,温去病心念一动,察觉到有人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