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司徒小书的提问不感意外,李昀峰微微颔首,表示肯定,司徒小书则陷入了回忆,刚刚的话语,让自己想起另一场对话。
之前,竹林里与父亲的对话,父亲也是这么激励着自己……
“……如今的你,身为仁道之主,所肩负的何止是封刀盟?甚至不只於始界,相较於你所背负的东西,你的路何妨更宽广一些?这……也是你新的力量之源!”
爹爹看着自己,开解天菩萨托付所带来的烦恼,见女儿依旧不能接受,就继续道:“你如今已经是护世英主,也有心替众生解忧,就不能再把眼界放在过往了,应该以苍生为念,不计较个人得失……既然连性命都可以牺牲,又何必在乎声誉?只要对苍生有利,哪怕对你而言有风险,也该迎难而上!”
“可是……有些事情……”
司徒小书想要分辩,却被父亲打断。
“帝都一战,对你的冲击颇大,但世间事本来就是如此,人受限於自己的能力,只能作出取舍。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现在的纠结,更该早点舍去。为父并不是要你接受天菩萨的势力,而是改变心态,增强自身,拯救苍生。”
“心态……”司徒小书低语思索。
“唯有自身强大,唯有实力无敌,才能够守护住自己想保下的东西。帝都之战时,若你比现在更强,愿力之主的威胁就会减小许多,李主席便无需用上玉石俱焚的手段,不是吗?”
司徒诲人道:“昔日初始人皇,之所以能带领人族崛起,独立於仙佛妖魔之外,不只是因为他以仁道统御众生愿力,还因为他能够为了人族大义,不顾自己荣辱,才能够成事,希望我儿既然走上了这条道,便当以前贤为榜样。”
“啊?初始人皇?”司徒小书讶异不解,初始人皇的传说,在始界之中,只剩下一些不可靠的零碎片段,自己也了解不多,不知道父亲究竟所指为何?
司徒诲人笑道,“你走上这条道之后,为父担心你的安危,从太一那边购入资料,私底下做了不少调查……”
听见父亲这样为自己着想,司徒小书喜形於色,阵阵暖意,盈满心头,想要开口感谢,却被父亲挥挥手,没能出口。
“万古之前,初始人皇起於微末,带领人族抗衡诸天神魔,面临的局面是何等绝望,你想必也能猜到。他早知这条路上荆枣满地,寸步难行,所以下定决心,舍弃一切,也要带领人族觉醒,为此,他放下一切自身的原则,只以人族的整体利益为导向……”
司徒诲人道:“对外,他在妖魔仙佛之间游走,借用任何一方的力量,只要人族能够获益,他不介意和妖魔携手,也可以成为仙佛的棋子,而对内,他统合一切的力量,无关正邪,不计过往,只要愿意替人族出力,都收纳麾下,传功授法,倾力培养……”
“这岂不是……”司徒小书想说这有违正道,可心中一阵困惑,让话顿住。
“传说中,初始人皇麾下大将,有一半是出身邪道,却为他雄心所纳,愿为驱策,替人族效死,还有不少曾甘为妖魔犬牙,祸乱人族的外道,也都被他折服,追随其后,整派战死在和妖魔的战场上……这些都是人族辉煌的基石,正因为初始人皇有如此气度和手段,才能一步步走到天阶之顶,成就大业,带领人族,成为万灵之首,崛起於诸天!”
司徒诲人的话语,极大冲击女儿的内心,却尚不足以动摇她的意志。每个人的道路都不尽相同,初始人皇堪为仁道之祖,行事准则却不代表一定适合自己,有些理念……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不愿直言反对父亲的劝诫,也没资格否定初始人皇的道路,司徒小书只是摇摇头,担忧道:“邪派之所以是邪派,绝非一句误入歧途,就能轻轻开释的。为了一时利益,泯灭正邪之分,就算能过得了眼前这关,日后也必要付出代价,甚至为祸更烈!”
“就为父而言,世上哪有那么明显的正邪之分?妖魔鬼怪,各自纵横诸天,并不弱於仙佛,难道是你我父女可以否定的?”
司徒诲人笑道:“碎星团的功绩,无人可以掩住,犯下的罪也一样无可赦免,你又觉得他们是正是邪?你执掌人道,护佑众生,邪派难道就不是众生?除恶务尽,这就是你人道之主的认知吗?”
这番回答,让司徒小书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万万没想到父亲的思路居然走到了这里。
过往的父亲,不是很乐意主动提起碎星团,更说不出这样的众生之理,这不是司徒家的传统思路,倒有些接近佛门思想……
只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司徒小书多想,当下本能地反驳,“不是这样!是非黑白,关乎根本,绝对不容混淆。有些人的行为介於黑白之间,却绝非分不清楚。”
“哦,真能分得那么清楚吗?”司徒诲人闻言发笑,摇摇头道:“黑确实不会变成白,但眼中只有黑白的人,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初始人皇若只有你这等眼界,人族至今仍是妖族的粮食、魔物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