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破空的声音是如此淩厉,打在皮肉上,一声声的重叠。
这在听觉灵敏的柚子耳中,无异於是一场淩冲。
为什么…为什么要笑?为什么不笑就要被打?
住、住手,哥哥一定好痛了……不要打,不要打了……
她睁着眼睛,僵硬到无法眨眼。长时间没有滋润的眼球自动分泌出泪水,将面前的场景蒙上了一层水色。
什么都是朦胧的,什么都是不真切的,唯独那一声声的鞭笞声、哥哥的挣扎和男人沙哑的「笑不笑」是如此清晰。
她该出去,该出去把坏人咬死,把哥哥救出来。可是为什么四条腿不听使唤?为什么她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雌獙不自觉地瑟瑟发抖着,她的目光凝聚在男人手里的鞭子上。
从来没有一刻,柚子发现自己这样胆小,这样懦弱。
是的,她怕了,她不敢出去。
暝秋四肢战栗着,肉眼可见的颤抖,痛到痉挛。尽管衣不蔽体,他却没有一丝冷意,全身火辣辣的痛麻,痛楚远远比伤口看起来可怕的多。
像是劈断骨头似的剧痛,每一鞭伴着一句「笑不笑」,足足一百零二鞭,一百零二次的询问。
暝秋有一百零二次的机会,但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每一个脱离地狱的机会。
不笑,死都不笑。
他绝不雌伏於区区人类!
黄旻嗪走到柜子前,他放下鞭子,冲着门外喊道,「把烙印放进来。」
大门再度打开,两个守卫端着火盆进来。被咬到手的男人瞥了眼架子上双眼空洞有些发晕的男孩,幸灾乐祸地笑了。
活该,早一开始乖乖听话不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出去。」黄旻嗪挥了挥手,自己握上了铁烙的长柄,将印记在火上烤了烤。
「冲早入阁的,先替你烙上。」他说着,将铁烙举起,看了看火色,便转身朝男孩走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高瘦的男人於男孩面前站定,「笑。笑了,我就向十娘求情,免了你的印记。」
却不想这句话刚刚说完,原本被打地双眼失焦一片空洞的男孩倏地回神,脸上再度凝气野蛮的戾气。
他喘息着,一字一句地冲男人低吼,「不笑!」
黄旻嗪不再说话,将铁烙贴上男孩被打破衣裳的左胸口。
呲——
赤红的铁烙贴上孩童细腻的肌肤,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焦味。
「唔……」一丝痛呼刚刚溢出,暝秋立刻用牙齿咬住了下唇。
分不出是痛还是热,上牙将下唇咬破,血液下流。男孩只是阴鸷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不…他绝不在人类面前示弱,他绝不在任何生灵面前示弱!
他是獙兽,高贵优秀的雄獙,只有死,绝无降。
黄旻嗪不禁有些侧目,六七岁的男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居然接受了这么久的刑罚都能毫不屈服?
他本以为将暝秋在黑暗的房间里关两天,他便会认清自己的处境,立刻像他求饶。
这么硬的骨头,倒是真的少见。
男人阴沉的脸上划过不耐,他将铁烙丢至一旁,直接伸手掐住了男孩的脖子,「最后一遍,笑不笑?」
杜十娘可没给他太多时间,要是三天都搞不定一个小孩子,那他会立刻被杜十娘辞退的。
喉骨被男人枯瘦的手捏得将近碎裂,血管被堵,男孩白皙的娃娃脸涨得紫红。
那双孩童的大眼睛里满是狠厉,他艰难地吐字,依旧是那两个字——「不、笑!」
黄旻嗪没耐心和一个小孩子再耗费下去,他忽而勾唇,眼睛瞥向柜子后面,「看来你似乎有个朋友也在这里啊。」
他回眸,果然见方才还像只浴血奋战的小狼狗似的男孩变了颜色。
见此,黄旻嗪笑得愈加深,「不知道它是不是和你骨头一样硬。」
说着,他松开暝秋,径直朝柜子后走去。
「等…等等!」
男孩沙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黄旻嗪脚步一顿,微微转头。
他看见架子上的男孩低着头,下巴处有流下被掐出来的泪水。
男孩闭了闭眼睛,那张精致到有些媚气的脸上眼泪纵横,他抬头,冲着男人勾唇,沙哑的嗓子发出软糯勾人的声音,
「我笑……我笑。」
黑暗的房间里,被折磨得神色恍惚的男孩,身着破碎的衣衫,在被泪水打湿的脸上,露出了无法形容的笑容。
最后的最后,还是笑了。
那一道血痕干涸在脸上,至始至终都没能被泪水冲刷掉。
别过去。
笑,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