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骨髓的疼痛,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白芎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因为长期蜷缩而有些抽筋的筋骨舒展了一下,有些好笑地蹬了蹬腿,好像一只被翻过来肚皮朝上的大青蛙一样,努力伸展了一下四肢,这才慢慢坐了起来,走到一边的洼地里,就着里面的清水,脱下被污泥弄脏的衣裳,先把被污泥弄脏的头发解开,慢慢洗干净了,用随身带的帕子擦干了。
身上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没办法,他只能全部脱下来,蹲在水洼边,先洗干净了内衣穿好,再将外面的衣裳也洗干净套上去,弄完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凡人了,他完全可以用法术来个净化啊!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自己洗衣裳?
一脸黑线地用了一个小法术把身上的湿衣裳烘干,站起来撤掉外面的一层结界,抬眼便看到他们家小黑鸡一脸阴沉地站在外面,抿着嘴一声不吭,这幅表情,怕是真的生气了。
“大哥。”云霄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短短两个字,好像藏了一万吨tnt,分分钟要去毁灭世界的感觉,白老师楞了一下,第一次在弟弟面前感觉到了“怂”这个字的含义。
不自在地扯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两道浅浅的鱼尾纹挂在刚洗干净的眼角上,白芎摆出一副牲畜无害的无辜表情来——
“小黑,你怎么过来了?石蟹抓到了吗?哈哈哈今天怎么这么快?”
“大!哥!”云霄的眼睛已经变成兔子眼了,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个世界没有镜子,所以,大哥也不曾发现吧?他以为洗干净的衣裳,其实下摆和缝隙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泥土的土黄色,发丝上也是,水洼里的积水看似干净,其实都是黄泥水澄清之后积攒下来的,用那种水,不管是洗脸还是洗衣裳,洗完晾干之后,都会留下一丝土黄色的印记。
此刻的大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极力遮掩的狼狈,大哥从来都是很爱干净的性子,每天都要洗澡换衣裳,哪怕是在外游历,也会在入睡之前擦干净睡觉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情况,让大哥连这种黄泥水澄出来的脏水也能拿来洗脸?
“大哥”两个字,彻底把白老师一颗怂怂的小心脏钉在了原处。
果然还是幼崽最萌了,长大了,变高了,有威严了,竟然连大哥也敢凶了?!
近乎粗鲁地一把拽过白老师,盛怒中的小黑顾不得周围诧异的目光,一溜烟将人带到一处隐蔽的河湾里,连衣裳都来不及脱掉,噗通一声,他就拽着大哥跳进了河里。
“小黑你做什么?”白芎猝不及防被拽进水里,被迫喝了一口水,刚冒出头来准备发火,便看到云霄的眼圈已经变得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他也不去擦,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撩了水,轻轻地给他擦拭头发上残留的土黄色污渍,耳朵后面也用手指卷着帕子仔细擦干净了,又去擦额头,那珍重的表情,好像在修复什么不得了的传世珍宝。
白芎立刻不敢动了,默默地闭上眼,任凭云霄轻柔而又坚定的手覆过脸庞、脖颈、指缝……感受着青年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这一刻,白芎突然有种莫名的心酸。
他想,他这一生,下一世,大概也再找不到一个人,像小黑这样,对自己视若珍宝了吧?
旁人对他的敬、对他的爱,都是需要回报的,唯有小黑。
这,大概就是他能在小黑这里为所欲为、毫无顾忌的原因了吧?因为不需要去考虑后果,不需要去计较得失……只要你想,只要我有,哪怕性命,也不值得顾惜。
“小黑,对不起!”终于,白芎再也不忍心看他强忍的痛楚,一把将人抱在怀中,不知不觉,曾经被他揣在怀里的小黑团子,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青年有些瘦削的身体挺拔如松,此刻却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蜷缩在他怀中无声地流着泪,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刚刚烘干的衣裳,沾湿了衣襟,黏在胸口,烫得人心都忍不住疼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