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母为铃人。”虞清安代为回答,又细细解释:“子衿三岁才知行走,九岁初开口,如今不过十四。平日居于无人后院,除生母外别无他人,因而至今言语不行,也不懂规矩,叫王见笑了。”
铃族乃北方边界之外的一小族,大多身形矮小容貌瑰丽,身娇体弱,能歌善舞,自百年前归降于邺。如今铃族落魄,举国上下不过寥寥百人,十有八九为青楼男女,以色事人。按虞清安隐晦说辞,应当孩童之母也不过风尘女子,此子约也地位低下,故此才如野草以般无人管束,任其自生自灭。
“你到这儿来。” 玄北目光灼灼对孩童说道,多少收起点不怒而威的气势。
虞子矜抬头,歪头晃脑,瞧这个看那个,又撩起眼皮瞄身穿黑衣还带煞气的玄北,迟迟没有迈步。
“怕是愚弟听不懂王语中之意,不如谴下罢。” 虞清安开口解围。
玄北却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再度开口:“到孤这儿来便有点心吃,你来是不来?”这一回语气又放软些,惹来其余三人暗自心惊。
虞子矜眨巴两下眼,牵动嘴角划出一个笑容,是个不知愁的。下一刻他便欢欢喜喜的凑到玄北跟前,扑进男人宽厚暖和的胸膛中,像是窝进主人怀里的家猫,动作神色皆是理所当然的。
玄北不怒,反带笑意,一手扯来毛绒豹裘遮盖住孩童干瘦的身躯。
“点心呢?” 虞子矜直朝热腾腾的地方拱,整个小人大半缩在裘下,又仰起下巴,直直看着玄北,双眼明亮清澈,娇娇憨憨的又补一句:“我喜甜甜的、暖暖的吃食。”
“那便拿甜甜的暖暖的点心来。” 不需玄北眼色,两名侍卫低头退下,没一会儿便递上一盘点心来。
少年郎确是真真不懂规矩,也不讲礼数,即刻伸双手去抓。左一个右一个,塞入嘴一个又拿一个,动作粗鲁。
“王——”
虞清安双眉微蹙,眼看着二人亲近,不由得开口。
“禀大王。” 暗处忽的窜出人影,跪于玄北身前行礼,“侍卫内大臣隆多伦于一柱香以清检之名意图闯入春熙园。”
玄北嗤笑:“果然有他。”
“戈敏王果真有心揭春熙园的牌匾!” 虞清安说道,目光在自顾自进食的虞子矜身上一停。
玄北不语,低头掂一块糕点亲自递到虞子矜嘴边。
孩童圆溜溜的眼水光潋滟,张口便咬。
“至于牌匾......” 虞清安欲言又止。
昔日先王亲征时重病逝世,于数十万将士前传位九子夜里赭邺。
当时废太子囚在冷宫已有五年之久,而在文官中一呼百应的六殿下则代为监国,身处千里之外,直至大军班师回朝才恸悉先王已毙。
而新王玄北手握重兵,国玺与传位圣旨一应俱全,锋芒毕露不可针对。
玄北登基距今已有三年了,大行扬武贬文之道,用心之一便是削弱戈敏王权势。
或许一度隐忍不发的戈敏王也心下明了:若是再拖沓时日,只怕手中可用之人日渐减少,届时大事更难成。
如此一来,不得不生死一博,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新王在位,政绩无过,唯一可以做文章的只有继位是否名正言顺。
纵然是再士兵面前亲口传位的,先王却未必出自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