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北拆穿的是牯夏拉数月前不顾大局暗算玄北的事。
牯夏拉但笑,摆上毕恭毕敬的假面,嘴上却不留情道:“原来大王记恨昔日仇。只可惜不光您一人记仇,微臣不才,位也不及宰相,肚子里撑不了船。这份仇,微臣暂且记下了。”
玄北不语。
“微臣便先告退了。”牯夏拉垂下头颅,稳稳当当行一个礼,抬起头来是一个温温和和的笑,“祭祀在即,但愿今年国运安稳。”
说完,他步步后退近十步,扭头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虞子衿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从帘幕后头走出来,挠了挠头,“他刚刚好像与我说话呢。”
牯夏拉那个温温和和的笑表里不一,底下像是埋无数的冰块,又冷又碎。
玄北不语,光是拨弄手指。
第二日是祭祖大典,去往宫城左前方的太庙。
白日玄北带领浩浩荡荡一大排官员来至宗庙,午时正祭,有事迎接各宗庙帝后神位,又是祭祀牛羊,还有礼仪官负责歌舞。舞生翩翩起舞,姿势却古怪,透着一股子献祭的味道。乐也不大中听,只有新鲜,歌颂牛羊肥大,求取祖先神灵庇佑。
玄北则是阴着一张脸与官员三叩九拜,以表敬意,为天下苍生祈福许愿。
夜里玄北应当一人守在先祖堂里,旁人是不得入内的。
虞子衿黄昏时在造型奇特的假山旁绕了一圈,又逛了逛古树林,直至入夜才回到雄伟庄严的大殿里头。他本以为可以借机出来玩一玩,不想这儿与宫中建筑无异,反而肃穆氛围更浓郁。人人板着一张脸来来去去,像傀儡似的不敢稍微活动一下手脚,生怕冒犯先祖。
“这儿一点也不好玩。”虞子衿头朝下赖在床上,手上捏着冬生的刺绣搁在烛火下,投影出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
冬生还在缝制刺绣,笑道:“祭祀礼仪繁重,本就不好玩的。”
虞子衿偏头捕捉到她心不在焉的神色。
冬生是个谜一样的女子,怎么也摸不透。她在塞外魂不守舍,日日夜夜仰望苍穹。好不容易回宫也郁郁寡欢,近来更是如此。
她本是美如画的女子,可惜这一眉一眼都是墨画的,墨又是哀愁磨出来的。
“明日好些么?”虞子衿问,“明日不是有国师算命吗?那个好玩不?”
冬生迟疑一会儿,站起身来道:“我去走一趟急,你呆在屋里别乱跑。否则夜里失了路就惹麻烦了。”
虞子衿老老实实的应下,目送她走出去。
冬生一去不复返。虞子衿一个人翻来覆去,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小人书。这是小今子偷偷摸摸塞给他的,大概清楚祖庙无趣得紧,虞子衿又闲不住。
这书四四方方比手掌大一些,好在没字,图像画书生画狐狸的,虞子衿半懂半猜看下来也是津津有味。不知多久过去,外头似乎有些响动,窸窸窣窣的像小贼。虞子衿支着耳朵仔细听,又什么也抓不住。于是又心大地低下头来,趴在床铺上翻阅连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