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贵妃便不再是帝王心头第一知心人了。
——为何世间男儿总多情?为何分明是男子编织情网引诱女儿家坠入,而后却自顾自抽身,光留下孤零零女子傻傻痴等?
茹太后不知。
她始终不知。
她十五六岁时多聪慧啊。
口齿伶俐,出口成章。她看透天下男儿心却故作不知,该娇俏时娇俏,该蛮横时蛮横。当男子郁郁寡欢时,她便知要半是天真活泼,加之一半温柔洒脱。有三四年,但凡提及女子茹依依,天下男子没一个能憋住不赞她一句好。
她还天生明白如何与女子相处,大方起来无能人及,马虎没心眼的劲儿可装出骗人骗己的地步。
当天下第一才女与上京三大美人之一双重名头如高帽戴在头上时,她自以为才貌双全独一无二。进宫选秀又如何?帝王后宫三千又如何?谁能与茹依依相提并论?
她吃定唯有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与她顶是般配。
于是就此在后宫浮尘一经数年。物是人非。
“母后可安好?”
玄北一声客套问好跃过漫长前朝,拉回她思绪。
茹太后历经变迁的面目稍稍一动。
她这时候遽然多了几分力气,能勉强撑起身子半倚靠床头栏木坐着。也不知是否往昔那个朝气蓬勃的茹依依渡她几□□气。
她口干舌燥,身体却反着来,一寸寸冰冷下去。
茹太后拉了拉被褥,气若游丝道:“哀家安好。大王可安心离去。”
按往常二人相处,玄北应当离去。不知怎的这回他不走,光是站着,似乎犹豫是否该说些什么,又没气力去说了。
茹太后瞟他一眼。
能说的无非是先王,是萧淑妃,是贝宁,是戈敏,是戈颖。这一个个的,不是已死就是将死。没一个是她愿意说道的。
她也看出,玄北也疲倦了,他也不愿提及这几个人。
可他不走。
他或许看透了今夜是她最后一个夜了。再没有第二个了。
茹太后又紧紧抓住帘幕将滑下去的身体抬起来些许。眼前少了若有似无的阻挡,她更能清晰去看玄北了。
玄北长大了。
他抿唇瞪眼的凶悍小模样尚在眼前。一转眼,他身长拔高,双肩宽厚,眉宇英俊轩昂,可惜面上一层阴翳走走停停,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这层阴翳是宫中人身份特质,没一个缺的。
任哪个没心肝的人,在这儿也难是光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