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则是在荒郊野外,剑和一具如同木乃伊般干瘪的屍体放在一起。一名男子走了过来,翻开屍体之后,拿了剑,往北方离开。
又有另一个影像闪过……如今这把剑是在半圆形高耸的冰洞里。
泛着青绿色的地面上,铺着像是涉河跺脚石的石头,在石头上有个人拖着长斗篷在走着。冰冻的地面上,隐约看得到一些难以正确描述是什么东西的睑孔。 个个表情焦急,像是在呼叫,也像是在?喊,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有男有女,也有小孩子。这个种族的灵魂们不论善恶,只因战败的关系,都得在冬日冰雪中渡 过未来的岁月。在石砖铺满的洞穴里,中央高起一个像是白色祭坛的东西。走近一看,这祭坛也是用冰做成的。白色的空气气息直升到洞穴顶端,像口中吐出的热气 般冉冉上升。
走到祭坛前方的那个人看了一下早已到达的另外两个人。他们全都是老人,其中一名是女人。他们各自披着不同颜色的斗篷,头上戴着像头冠之类的东西。
披着蓝色斗篷的人站在北边,戴着像冰一样的白色头冠。头冠上的各个突角像山楂树围篱那样每一节都弯曲向上伸展,尖端有个像凝结水珠般的东西。
披着紫色斗篷的人站在南边,戴着一顶像长有青苔的树枝般的头冠。第三个人站在东南边,披着橘色斗篷,戴着一顶薄金箔做成、尖锐到似乎会割手的头冠。
而祭坛上则放着剑。
“你怎么能确信我们这样并没有犯下另一项大罪?”
“我们是无法确信。可是看到眼前开启的灾难之门,我可以确信这确实是种罪恶。我们必须要好好保护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命才对。”
“如此一来或许会让我们的世界更加软弱、更加和平;而那块土地上的生命说不定会连抵抗也来不及就瞬间被灭亡了。我们还不十分清楚这里面潜藏的力 量。说不定这东西终究并非一个个人所能够拥有,而是有其自我意志的。这是有可能的!”“这东西本来就有它的自我意志。在这里,它会听从我们的愿望。虽然是 从小地方开始,但希望它终究都听从到底。人类没有力量承受这种东西。这把剑本身既非恶也非善,我们人泪软弱的心是无法令它成为无害的东西的。或者说是因为 我们永远没有满足的缘故吧。然而不清楚这事实的不只是我,所有在这个世界里生存着的生命都是这样的。我认为这种可怕而且完全未知的东西不该存在於这个世 界。”
“这里面已经根深蒂固地存有几个恶灵了。我反倒希望这把剑会完全灭亡一个世界。那么那个世界的任何人就都无法把这剑送到其他地方去,这剑就无法出 现到别的地方了。”接下来,这三个人不再说话,各自伸出手,朝着剑摊开双手。他们的手开始慢慢地发光,光芒连着手,形成一股漩涡,而且变成了一道旋转的光 环。就在此时,突然从高处传来了一个说话声。
“这里……这儿是哪里?你们几位是什么人呢?”
三个老贤者吓了一跳,全都往空中仰望。这并不是神明或者超自然力量的声音。这只不过是那种因为惊吓担忧而开口说话的那种少年声音。
“小朋友,你是谁?你在哪里?”
这简直就是不答反问。少年的声音有些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再说道:
“我……是在一个我不知道的世界里。从刚才就一直看着你们三位。不……不只是看到你们,还看到其他好多事……”
波里斯,一度被取名为达夫南,但本名是波里斯的他讲完这番话之后,还是无法轻易理解自己到底是在讲什么。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作梦,但为何他能在真相未明的地方看到这些“梦”呢?甚至於还能与他们对话?
这是他现在想要问的问题。这里是哪里?不过他可以确信的是,他和正在交谈的三个老人并不在同一个世界。他们和他之间仿佛有个像是穿过一层云雾般的圆形入口。
在这之前所看到的影像真的是梦吗?刺死野兽的人以及他所造出的冬天,破坏掉自己数十载光阴造出的所有一切而迎接黎明的那个统治者,为了在黑暗之中越过旗海与众多恶势力对决而考虑选择“那把剑”的黑发公主的眼瞳……
他们都拥有冬霜剑,而且他们看起来都比他强。都拥有坚定意志或者高贵理想。
有些只是刚开始而已,有些则显示出结束。这是拥有过冬霜剑的那些人的手,那些最终必会沾血的手的历史。
“原来你是'外面'的人。”
原本猛烈旋转的光芒慢慢地浮到空中。同时,放在祭坛上的剑也浮了上去。光环的中央变成了像是一阵云雾旋风的东西,隙缝里闪现出像是其他世界的影像残影。
三名老贤者放开他们的手,从祭坛退了下来。然后他们私下讲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对波里斯讲话的声音。
“是什么媒介使你和我们连结在一起的?在这里有什么是你熟悉的东西?”
波里斯只好照实讲出来。他至今还是作梦般头昏脑胀。
“是你们的剑,我有一把和你们一模一样的剑。这两把剑是双剑吗?”
披着蓝色斗篷的老人突然抬头,他的脸孔像是看到可怕的东西似地僵在那里。
“你说什么?你说你知道这把剑?”
波里斯感到一阵混乱。可是嘴里却和心中的状态不同,只是坚定地回答。就好像人们在自己支离破碎的梦里连真相都搞不清楚,却还是能够自信地行动。
“冬霜剑,这是我那把剑的名字。你们的剑是叫什么呢?”老人们一时之间都愣住了。过了片刻,穿橘色斗篷的老人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这把……叫作冬日之剑。也被称为越冬者,另一个名字……也叫作……冬霜剑……”这回让波里斯吓了一大跳。一样的剑怎么会有两把?怎么可能会有这 种事?他一直以为是非常特别而且令人害怕且强力的剑居然有两把……不对,是三把、四把,或许是更多把?是不是任何世界都存在着和这一样的剑?他所看到的影 像中无数把冬霜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不是不同的剑……那么他是在和剑的过去或者未来交谈吗?
波里斯转过头去,看到掉在自己身旁的冬霜剑,并且捡拾起来。他握住以布缠绕代替剑柄的地方,剑刀向下,往前伸去。?那间,有着像彩虹般美丽的光彩覆盖於白色剑刃上,闪闪发出光彩。
“说得再正确一点……应该说,那把剑和我的剑以前的模样很像。因为现在我的剑已经变成单纯的银色剑刃了。”
当他如此说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管他们的剑和他的冬霜剑是不是同一把剑,也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至少模样相像就应该会有类似的力量存在 吧?如果实际上是任何世界都有相同的剑存在……不就可以向他们询问有关剑的事了?他长久以来很想知道的那些事。到底这剑是什么东西,到底存在有什么力量, 应该如何处理……
可是在下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刚才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他们想把“他们世界的冬霜剑”送到其他世界去!
此时,穿紫色斗篷的老人开口说道:
“照这么说来,你应该是'冬日之剑'的过去主人或者未来主人。我敢确定的是,如果真有其他跟这把剑一样的剑存在着,那些像稻田般被交错开来,互不 连贯而各自存在的世界们,就都会不安稳。我对於那些世界并不完全了解……可是我知道一定有某些地方存在着数千、数万、数亿个可能性。而在其中,我们的世界 定是那种不平衡的力量与魔力相对发达的世界。这种情形在我们因为某种理由而打开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时,我们的力量随时都会流向相反的世界以求平衡,连我们这 样的世界都无法容得下这一把剑,更何况是其他的世界,怎么可能包容得了这把剑。小朋友,在你的世界里,那把剑已经存在多久了?是不是造成了许多灾难?”
波里斯手上的冬霜剑发出了更加华丽的光彩。仿佛像是由数百颗色玻璃所做成的彩色玻璃般发亮着。就像在说:
“你是不会要放弃我的……永远不会,无论何时……”
“我不知道。这把剑是我父亲传给我哥哥,然后我哥哥传给我的,我只知道在过去想要拥有这把剑的人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争斗。可是,应该还不到足以称为 灾难的程度……不过,我实在是不太清楚。我拥有这把剑也才不过四年的时间……”“等等,四年,你说四年?小朋友……你现在几岁?”
“今年七月我满十五岁……”
一说完,他才想到他们的时间概念有可能和这里不同。可是三名贤者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一副因其他问题而受到很大冲击的样子。
“真令人不敢相信。才十几岁的小孩就有办法拥有'冬日之剑'长达四年之久,却还能够安然无事?”
“这孩子的剑真的和'冬日之剑'是相同的东西吗?”
“不可能的……不对,如果不是剑的力量,这孩子怎么有可能和我们对话?这一定是其他时间年代的剑……哦,我懂了!”
突然间,蓝色斗篷的贤者像是醒悟到什么事,发出了一声惊叫。他现在甚至联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冬日之剑'的另一种力量!这孩子一定是这剑里面所蕴藏的过去的某一个记忆!从剑里涌出的记忆甚至会感觉自己是个实体,并且和我们谈话!过去只听说这剑里面藏着恶人的灵魂,原来还存有这种小孩的灵魂!”
然而波里斯听了这番话,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自己明明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是剑里蕴藏记忆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他是被关在剑里的灵魂?那么说来,他清楚记忆着的所有情感与回忆,还有他刚刚不久前还生活着的世界,难道全部都是遥远的事,是现在已经不复存在的虚像吗?
不可能!
“请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事!你们怎么可以把还活着的人任意说成以前死去的幻影?我刚才周围还有很多人而且经历了许多事,不久前除了你们几位,我还 看到许多人手里拿着不同的冬霜剑!看到那些影像,我一直以为所有一切都只不过是在作梦而已。好,要不要听听我的看法?我反倒认为你们几位是冬霜剑的过去, 是存在於剑中的灵魂!至少,在我看来是这个样子!”
剑的尖端慢慢地朝着浮在祭坛上大约直径一米的光之旋风前进。虽然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但它确实是在朝着其他世界移动。
“天啊……真是令人无法相信……”
过了一会儿之后,橘色斗篷的贤者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这孩子说的没有错……如果说这个孩子,还有我们都把自己看做是活在现实之中的人,那么谁对谁错,又有谁能判断呢?到底哪一方是虚像与幻影?或者两方都是?似乎没有东西能够作为确信的根据。”
波里斯听到这里,突然间感到一股惧意。如果真如他们所说,那自己不就有可能是在活幻觉之中了?他所珍爱的所有人……父亲与故乡,哥哥耶夫南,奈武 普利温,还有伊索蕾……他们全都在很久以前就死了,说不定连痕迹连记忆也不留。搞不好只留在奇异的剑中,不断重复着,他只是活在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之 中……
现实到底是在哪里?现在又是何时?真真假假,实体与幻影又是如何以及由谁来区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