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红叶不知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仙门先烈对此会是什么心情,反正他现在是发自内心地惋惜,只沉了声音道:“天道盟从未忘记金丹仙门高义之举,纵使你们如今衰落仍尊于二席。我早知你心性一般,可若不是你率先分裂,看在你祖上恩泽,我也不会逐你出十席之位。”
然而,这份情赵德筑是注定不会领了,他仍是冷笑道:“二席?这有什么用?凭什么我金丹仙门世代居于次席,你玄门却久居正道魁首之位?我们才是古时流传下来的正统仙门,弟子各个出身世家大族,受了天下最好的教导,玄门算什么东西?你们祖师就是个打鱼的,一群不知从什么穷乡僻壤捡回来的泥腿子,一只连人都算不上的精怪,好运得了仙人眷顾就把我们这百年名门踩在脚下,你凭什么?”
他忍了这么多年终是说了实话,金丹仙门从来看不上玄门正宗,看不起他们不问家世收取弟子的标准,也看不起他们时刻和平民百姓混在一起的行事风格,在赵德筑看来,他们修士就该受王公贵族供奉,百姓嘛,高兴时施舍一番就够了,着实犯不上为这些草民做什么,更不应该为了他们和世家大族作对。
可偏偏就是这个一点也不高贵的玄门正宗,五百年来处处压他们一头,赵德筑自认天赋异禀,却连付红叶这个晚辈都比不过,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嫉恨?
如今他终于坦白道出了自己心思,付红叶也不客气了,瞥了此人一眼,只道出了四个字,“凭真本事。”
此言一出,赵德筑神色便僵住了,付红叶却没在意他的情绪,仍是用镇定的语气道:“我玄门弟子不靠家世不靠祖宗,就靠自己修道习剑,代代皆是天下第一,这是本事;天下修士敬重祖师品行,愿意听他号令尊他为天道盟盟主,这也是本事。修道之路就是这样,祖先恩泽帮不了你,良好家世也带不动你,没那份心胸,没那份悟性,你就是寸步难行。”
道门正宗,天下修士出玄门,这份荣耀是代代玄门修士用手中利刃打下来的,而今交到了付红叶手中,他也发誓绝不辱没先祖荣光,此时看向赵德筑的视线只有浩然之气,“赵门主,你好歹是名门之后,一定要怨天尤人,让自己输得这样难看吗?”
这句话正戳中赵德筑死穴,修士靠修为决定一切,他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不肯认输而已,不想承认出身高贵的自己会输给一群平民百姓,不愿相信金丹仙门比不过玄门正宗,结果,越是逃避现实自我欺骗,最后便输得越惨。
在散仙完全碾压的气势面前,他终于失去了力气,心知自己根本敌不过付红叶,只能满是悔恨地长叹:“盟主,我没有骗你,最初我只是想狩猎精怪,我以为祖师成为散仙回来金丹仙门就能重振声威。当我发现他与长生门勾结时已经迟了,我背叛了天道盟,注定是你的敌人,如果再失去祖师,对决那日拿什么赢你?若不留着他,金丹仙门便只能毁在我的手上。我承担不起这份罪名,我输不起,你知道吗?”
正因输不起,所以他一步步踏进了赵绥的圈套,如今就在这可笑的龙床上再不能脱身,而付红叶只是痛惜地看着他,“所以你一错再错,甚至配合他送太子进生死门。赵门主,你逼我与魔教决裂时多么正气凛然,轮到自己,倒是一个错也不想认了。”
“我那时是真的怀疑魔教……”
这一次赵德筑的声音终于弱了下来,付红叶的凌厉眼神却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指着他便道,“魔教?魔教收留孤儿教化魔修,纵使沙礼耶满手血腥,好歹也为漠北余族谋求生路,可你呢?打着仁义的旗号,做的又是什么事?莫说正道,你可曾将金丹仙门放在心里过?你这脑子里想的只有自己飞升,为了成仙你是连人都不想做了!赵门主,别再自欺欺人,魔教不是魔,真正的魔物就在这里,在你的心里。”
付红叶很少对人动气,如此斥责之语赵德筑是第一次听见,这番话无异于一巴掌直接拍在他的脸上,将他所有心思一一揭露。他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在三日前,他将自己的弟子亲手推进了生死门,他怕身败名裂,半分不敢违逆赵绥意思,如今想来,可不就是魔?
这一刻,他终是认了输,只惨笑道:“你说得对,我才是魔,我可是金丹仙门的掌门,最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修士谁没有几件大义之举,就算是赵德筑,当年也曾提着药囊行医天下,救了不知多少瘟疫天灾。才百年而已,谁能想到,曾经悬壶济世的少年却在对飞升的执念中成了这个模样。世间最难坚持的便是初心,付红叶如今也累了,他只想将一个干净的天下交给后人,为此,还需最后再用一次天道之剑。
此时,他面对神色悔恨的修士,只平淡问:“你若还有些许身为正道的自尊,就告诉我十七身在何处。”
一个元婴修士若不想说话,他会有千万种方式让自己闭嘴,付红叶与他做这口舌之争,为的便是逼问出情报。好在最后效果也不错,赵德筑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自然也不愿放过拖他下水的赵绥,闻言便道出了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