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山叹道:“我就是太在意规矩,却让冯静安这厮一直在罚恶司张狂这么多年,
说到底,还是尚峰有血性,后生可畏,却让我等汗颜。”
徐志穹赶紧说道:“前辈过奖,此事非晚辈一人所为,乃我与六品中郎钱立牧共同诛杀此贼。”
白悦山惊呼一声:“钱立牧也出手了!”
徐志穹点头道:“正是!”
得给钱大哥也争取一份功勳!
“好!甚好!”白悦山赞叹两声,抱拳道,“后会有期。”
我套死你!
你特么给我等着!
等我能打败你那天,我绝对让你领略一下我的恶毒!
徐志穹带上任颂德罪业和魂魄离开了赏善司,长史随之同行。
看着长史奇怪的走路姿势,徐志穹问道:“长史受伤了?”
长史点点头道:“来的急促了些,伤了脚踝。”
哢哒!哢哒!哢哒!
走在石板路上,长史的脚步声非常清脆,他这鞋好像也很特殊。
徐志穹没再纠结於这个问题,转而问了另一件事:“长史时才说,白大夫犯了道门规矩,敢问他是犯了哪条规矩?”
长史道:“赏善大夫不能轻易罚恶,他直接废了冯静安的道行,这就等於犯了规矩。”
“赏善大夫不能罚恶?还有这种规矩?”
“也不是完全不能,但罚恶之前,应得到塚宰的允准。”
“塚宰是谁?”这是徐志穹非常好奇的一件事。
长史道:“判官道门,三品境界,被称为独断塚宰,独断塚宰,也是大宣境内,地位最高的判官。”
三品!
徐志穹终於听到了三品的名字!
凡间所有判官的称呼终於捋齐了。
九品凡尘员吏,八品引路主簿,七品是非议郎,六品索命中郎,五品罚恶长史,四品赏善大夫,三品独断塚宰。
徐志穹终於对判官道有了一次系统的认识。
他还想有些更深入的了解,比如说五品技罚恶无赦的细节到底是什么样子,四品赏善大夫如果触犯了道门规矩,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判官道到底有没有真神,有多少星宿。
可罚恶长史不想回答了,他深一脚浅一脚直接走回了罚恶司:“你快些去阴司,把他送走,然后立刻到长史府来找我,我有紧要之事和你商议。”
好久没去阴司了。
路还是那条路,雾气茫茫,看不出五尺远。
耳边总有声音,试图往岔路上勾引徐志穹。
“大爷,奴家裙子摔破了,您能不能借奴家一件衣服,给奴家遮遮羞。”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恶鬼,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骗人?
日后非得找个机会看看。
到了酆都城门,城门吏认得徐志穹,赶紧上前招呼道:“马判官,您这些日子可来的少!您这回带来多少罪囚,怎么就一个呀,这可不像您,让我看看……”
城门吏愣住了。
他认得任颂德。
“马判官,问您一句,这罪囚是不是姓任,还姓冯?”
徐志穹点了点头。
城门吏不想再问了,有些事他不需要知道太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话我信了,终於是有了这一天!”
任颂德的恶名怎么会传到了阴司?
想想也不奇怪,来往的判官,肯定有不少人骂他,来往的冤魂,骂他的人也不会少。
到了阎罗殿,聂贵安迎到了门前,笑道:“马判官,久违了,您就带了这一个罪囚?一个人哪还用得着您亲自来,您叫役人来就是了,您这役人可没少照顾我生意,前后给我送来了一百多个……”
看到任颂德,聂贵安也愣住了:“马判官,这人姓任么?”
徐志穹递上判书道:“还姓冯。”
聂贵安又问:“这是您亲自动的手?”
徐志穹点头道:“为大宣杀一恶贼,为道门杀一败类。”
聂贵安后退两步,冲着徐志穹深施一礼。
徐志穹一愣:“聂兄,这是何故?”
聂贵安眼睛有点红:“马兄,别问,这份情谊,聂某记下了,您在这等着,我给您拿凭票去。”
不多时,凭票拿了过来,上面写着三行字:
索命中郎马尚峰,亲手诛杀罪囚。
罚恶司长史判定。
阴司典狱聂贵安覆核。
奇怪了。
“凭票上怎么不写罚恶长史的名字?”
聂贵安笑道:“判书末尾没署名,自然就是不愿留名,我在凭票上也不好留名,您回罚恶司问一下就知道了,有谁不知道长史的名字!”
聂贵安这话的意思就是别问他,他不想说。
徐志穹自然能听懂这话外之音,叮嘱一句道:“聂典狱,有人嘱咐过,不能怠慢了这位罪囚。”
“您放心吧!”聂贵安笑道,“无论任国公还是冯少卿,我们都怠慢不了。”
徐志穹施礼告辞,聂贵安扯下了任颂德嘴上的断弦。
任颂德对阎罗殿并不陌生,对阴差也不陌生,虽说不认得聂贵安,但也能从容淡定的搭话:“小兄弟,我看你面善。”
聂贵安笑道:“真的么?任国公见过我?”
任颂德摇摇头:“若是凡尘身份,恐怕未必见过你,若是道门身份,我经常进出阴司,必然与你见过,你天资非比寻常,我早就留心与你,你在此做个小小典狱,委实受了埋没。”
聂贵安挠挠头,红着脸笑道:“冯少卿,您这是抬举我了。”
任颂德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有此劫难,确是命里注定,但我与你们阎君相熟,劳烦你通禀一声,就说老朋友冯静安,来见他了,等我向阎君举荐一声,保你日后平步青云。”
“好!”聂贵安赶紧答应下来,“冯少卿,你里边请!”
聂贵安把任颂德请进了一间单间,让任颂德先坐一会:“冯少卿,您先等着,我这就给您通传去。”
聂贵安稍去即回,身后还跟着不少阴差。
任颂德问道:“阎君来了吗?”
“来了呀,您往我们身后看!”
任颂德伸着脖子,到处寻觅阎君的身影,聂贵安上前一捏腮帮子,把一把钳子塞进了任颂德的嘴里,把他舌头拔了出来!
任颂德哼哼唧唧,试图挣扎,却被其他鬼差摁住了。
聂贵安笑道:“老贼,当真认得我么?”
任颂德摇了摇头,他真不认得聂贵安。
聂贵安笑道:“认得晴州玉怀县的聂家村吗?”
聂家村是不认得的。
但是晴州他知道。
晴州决堤,是他一手造成的。
聂贵安咬牙道:“晴州决堤,聂家村四百多口人死了将尽一半,剩下一半逃过一劫,你个王八蛋为了隐瞒实情,不让灾民走动,二百多口人,泡在泥浆里,整整五天,没吃没喝,就这么活活困死,就活了我一个!”
呜呜!呜唧!
任颂德还想抵赖。
聂贵安一脚踹在任颂德的脸上,把舌头又拉出来一寸。
“我们一村老小就在泥浆里泡着,想上山找点吃的,官兵在山上守着,见了我们就往死里打!还骗我们说明天就有粥吃了,整整五天,一村子的人都死光了,我也没看到一粒粥饭!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阴司里待着,就想有一天能等到你这条老狗,弟兄们,先把这老狗的皮给我剥了,再拿一把剔骨刀来,我亲自给任国公梳洗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