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道:“我去找他聊聊,这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能听懂我的话。”
……
望安河,画船之上,徐志穹把兴修河务的事情告诉给了张竹阳。
“我举荐了你,你要知晓其中的利害!”徐志穹斟了一杯酒,递给了张竹阳。
张竹阳受宠若惊,赶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某受侯爷提携,知遇之恩,永世不忘。”
“说什么永世不忘,都特么是瞎扯!”徐志穹又给张竹阳倒了一杯,“我举荐你,是因为你有真本事,不仅有治理河务的本事,还有能听得懂实话的本事,
我接下来的一句实话,你千万给听仔细了,治好了河务,加官进爵少不了你,但做事的时候,你千万不能贪,一个子都不能贪!”
张竹阳笑道:“侯爷,你说笑了,张某不是那贪赃枉法的人。”
徐志穹没笑。
张竹阳抿抿嘴道:“此前有些事情,是犯了点规矩,但大是大非之时,我还是分得清的。”
徐志穹依旧神色冰冷。
张竹阳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问一句道:“侯爷,您给个明示,您刚才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徐志穹压低声音道:“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让你别贪,一个子都别贪。”
“可修筑河堤,要说一个子都不动,这事情却不好做,我自是不缺那银子,我手下的人可就难说了……”
徐志穹默默看着张竹阳。
看着他头顶的罪业,看着他为难的神情。
按照徐志穹的性情,张竹阳早就该死。
之所以留他到现在,是因为他能听得懂人话,还能办些人事。
“别贪,你贪一个铜板我都会知道,别的人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的手就行,听明白了么?”
徐志穹留下了一袋银子在桌上,这袋银子足够船钱和饭钱。
这是徐志穹第一次请张竹阳吃饭。
拿着钱袋,张竹阳仔细掂量着其中的分量。
三日后,长乐帝钦点了十三名官员,其中七名官员由张竹阳指挥,前往各地修筑河堤,三名官员由户部郎中贾兴邦指挥,前往浮州赈灾,剩下三名官员由御史韦东良指挥,专门负责监督资财使用。
此外,长乐帝还任命徐志穹为钦差大臣,挂个虚职,督办河务和赈灾事宜。
徐志穹并没有随一众官员南下,这是长乐帝的旨意,毕竟徐志穹还没彻底康复。
临行之时,徐志穹把十三位官员召集到一处,本该请他们吃杯酒,说几句壮行的话,但徐志穹没这个心情。
他盯着这十三个人看,看他们头上的罪业,一一记录了下来。
张竹阳的罪业由五寸变成了三寸七,他最近确实做了不少人事,罪业削减了许多。
贾兴邦的罪业五寸二,是个敛财的老手,可清廉的名声在外,因此长乐帝让他指挥赈灾,希望他和张竹阳一样,能做点人事。
韦东良,罪业一寸八,在这批官员之中算得上一股清流,由他监督资材,算是用对了人。
十三个人的罪业一一验过,徐志穹只叮嘱了两句话:“待你们把事情办妥了回来,我替你们向皇帝请功,每人官升一级,
但是别贪,千万别贪,哪怕贪了一个铜板,我让你们人头落地!”
条件都讲明了,他们应该听得明白。
御史韦东良很是不悦:“运侯,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却看不起吾辈的人品么?”
户部郎中贾兴邦叹道:“卑职只知尽心竭力为朝廷办差,侯爷这话,却让卑职心寒,
此番我等赶赴浮州,一粥一饭都不用朝廷出钱,我们自己担着就是,只要能让灾民把这场难关熬过去,贾某便是散尽家财,也心甘情愿!”
“壮哉!”徐志穹赞赏一句,“我信得过贾郎中!”
张竹阳没说话。
别贪。
他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
他知道这两个字有多难。
一十三名官员借阴阳法阵,率先来到了浮州。
贾兴邦率人清点灾民数量,这事情其实好做,徐志穹在浮州的时候,已经清点过了,在册的灾民,活着的有一万三千四百多人,名册都是现成的。
但这次清点出来的数量不太一样。
户部主事贺谏忠呈上一份名册:“大人,这是卑职连夜记录的灾民名册,请您过目,浮州共有灾民四万八千余人。”
“四万八千多?”贾兴邦一怔,“这和运侯所说的数目,可差了太多。”
“术业有专攻,大人,咱们户部就是做这行的,运侯把数量算少了,很多老弱妇孺都没算进去!”
徐志穹把人算少了?
怎么可能!
几名精於数算的阴阳师布下了法阵,和徐志穹一起统计的灾民人数,怎么可能算少了?
虚报人数只是第一步。
另一位主事鲍德兴道:“这是采购米粮的清单,您过目。”
贾兴邦一看,皱起眉头道:“米价怎就贵了这么多?”
鲍德兴道:“去年收成不济,周遭郡县米价涨了几倍,卑职费尽心思,才找了几个讲良心的粮商,大人,卑职绝无半句欺瞒。”
贾兴邦叹口气道:“朝廷拨了十万两银子赈灾,原本以为只有一万多灾民,算在人头上,每人将近七两银子,好歹够他们一天两顿干饭,置备些衣裳,还能有个住处,可这么算下来……”
贺谏忠道:“大人,干饭是别想了,别的都别想了,一天一顿稀饭,恐怕还得掺些糠皮。”
鲍德兴道:“大人,咱们这趟差事不好办。”
贾兴邦叹道:“不好办,也得办,别忘了侯爷的吩咐,我也不是第一次出来赈灾,有些事情,你们心里知道就好!”
两名主事相视一笑:“卑职明白。”
鲍德兴问了一句:“韦东良御史那边,是不是也该……”
“你说呢?”贾兴邦皱眉道,“他那边不把事情说好,这事情能办得干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