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认得出,王爷如何认不出。
可王爷不知怎的,仍是走到了尸体面前。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了下去。
王爷这一跪旁人哪还敢占站着,纷纷垂首往下跪,放眼望去整个河岸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只有我跪在王爷侧身后方,忍不住抬眼又看了一眼尸体,却只见王爷毫不在意这令人触目惊心的腐烂污秽,修长如玉的手指从尸体的锁骨一点一点的向下摸,仿佛在仔仔细细的丈量什么东西,一直摸到胸口处,那只手停住了。
那正胸口出有一个对穿的伤口,血流尽了,只堪堪流着酸臭的腐水。
抬起来,手指有轻微的发颤。
我听见了王爷喃喃道,“不是。”
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手指颤着继续摸索,片刻后王爷又怔怔的说了一句。
“不是他。”
我伏在地上,听王爷一遍一遍地否定,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我眼前浮现起平大人往日的样貌,远远望去只一个侧影,他抱着剑倚在刚落完雪的屋檐下,无风月不成画,一举一动皆是自在潇洒。
那样一个人物,怎堪落到如今这种境地。
我正这样想着,王爷却忽然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他的手指摸到了尸体的手腕。
那手腕上缠着绷带,被污泥和血迹染透了。
几乎辨别不出原来是白色的。
我认识的剑客这么多,从未见过有一个人像平大人这样的习惯,用剑之前总要将绷带像这样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然后,我听见王爷唤了一声。
“平九。”
他周身那一如往常的凌厉气势如同黑夜中残存的几点星火,纷扬一瞬,尽数灭了。
我从未见过王爷这个样子。
他微微俯身,将那缠着绷带的手腕抵在唇边,目光一点一点开始狼狈破碎。
“别走。”
那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的难过只不过是难过。
一位敬重的人去世了,我照旧成家立业,升官发财,带着母亲过上久违好日子,生活不会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