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开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实在的人,一向也喜欢说实话,尽管他的实话总是要打折。
向秦盈诉说台省之行时,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但并没有将全部都说出来。例如最后他又一次对她的弟弟秦寿下蛊,将他控制在手里这种事情。
刚开始严小开说到那些烧焦的屍体,说到突然出现在殡仪馆的秦寿时,秦盈十分的揪心,后来又听说秦寿竟然连那个看守老头与殡仪馆馆长都一并杀死灭口的时候,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两条逝去的生命而心痛,还是因为自己的亲弟弟变得如此狠毒而悲哀,但严小开猜测的后者。
不过,当严小开说到他跟着秦寿去到那个别墅花园,看到了她的母亲秦兰香,同时又看到明智大师,甚至还看到他们做那种苟且之事的时候,她的脸上就变得没有一点的表情。
当最后,严小开将秦兰香让明智大师请雇佣兵来杀她嘴里某个“贱人”的时候,秦盈的脸上没有露出惊诧与意外的神色,反倒是淡然的,仿佛还有些解脱的复杂神色。
严小开看见她这种反应,心里十分疑惑,忍不住问:“秦盈,我猜测你母亲嘴里所说的那个贱人,应该就是你吧?”
秦盈漠然的道:“我想也是!”
严小开又问:“那你知道你的亲生母亲要杀你,你怎么没有半点反应?”
秦盈苦笑一下,“你觉得我该有怎样的反应?大喊?大哭?发疯?发狂?”
严小开有些接不上话的道:“这……”
秦盈摇摇头,轻轻的叹气道:“只要不是我弟弟想杀我,那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於那个女人,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觉得意外!”
严小开动容的道:“你恨她?”
秦盈凄然的笑笑,“她不也恨我吗?”
严小开纳闷不已的问:“你们两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盈不答反问:“你想知道?”
严小开点头。
秦盈指了指自己身下的红色裙摆,“那你也像明智大师一样钻进来。”
严小开睁大眼睛,狂汗不已的道:“啊?”
看见严小开被吓成这样,秦盈突然失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出了眼泪,随后倒得满满一杯红酒,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下去。
酒尽杯干之后,她道:“严小开,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还没开始说,严小开就预感到这是一个悲剧的故事,心里也已经开始同情起她来,所以点头道:“好!”
秦盈又倒了一杯酒,握在手里轻轻的摆玩着,看着里面鲜红如血的酒道:“可是这个故事很闷很长,你有耐心听吗?”
严小开道:“你说说看吧。有时候,我也不介意做一个听众的。”
秦盈幽幽的说了起来,“从前,有一对夫妻,他们的感情很早就破裂了,各自在外面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女人,然而可笑的是,在人前他们总是装出很和睦很温馨很恩爱的样子,更加可笑的是,在别人眼中,他们甚至是模范夫妻。”
秦盈说着抿了一口酒,突然又笑道:“严小开,你知道吗?他们还有一对儿女,而且当时的年纪特别特别小,小到大的女儿还不会照顾自己,小到小的儿子还在流着鼻涕。可尽管他们的儿女还这么小,他们仍然自私的顾着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并不管自己亲生骨肉的死活。这对可怜的姐弟虽然双亲健全,可是过的生活却比孤儿都不如。当然,他们是比孤儿幸运那么一点点的,最少他们不缺吃穿。”
严小开确实是个很好的听众,默默的听着,默默的给她倒酒,一句话也不插。
秦盈接着又道:“时间,不知怎么的,就过了几年,那些年,这对没人理没人问的姐弟竟然熬过来了。大的女儿,有十四岁了,嗯,也许只有十三岁半。小的儿子,也有九岁多了,两人都已经开始上学,也早就开始了适应姐弟两相依为命的生活。”
听着这个故事,严小开忍不住想起自己,想起前世今生的两个童年,前世的童年,父亲虽然狠心,早早就将自己送上山去学艺,可逢年过节总会上山来拜祭……不,是探望。而今生的童年,虽然家徒四壁,但父母却从未让自己受过苦。两个童年虽然截然不同,但他都感觉挺快乐的,最起麻心里没有留下什么阴影。
秦盈的声音,轻悄的打断了严小开的思绪,“严小开,你又知道吗?人长大了,总会有好奇心,有求知欲的。就是在他们家那个大女儿只有十三岁半的某一天,她突然觉得很好奇,为什么父母总是来去匆匆,有的把家当酒店,有的把家当饭店,吃饱又或睡醒,扔下一叠钱,又扔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所以这一天,她决定不去上学,而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去看看他一天到晚在干什么。结果你知道她发现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