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不久，村野间出现了一条留言，说是有一名有着怪异名字的战骨在骨狭间山和矻矻吉大人对阵，那名战骨枪术惊人，居然和矻矻吉大人打了难分难解，但最后终于气力不济被矻矻吉大人击杀，但也因此拖的矻矻吉大人无力再战，使之被泽克西斯大人所杀。”

安德莉娜扭过脸，走到浴桶边两米外，背靠着浴桶坐下，一边让浴桶下的炭火温暖自己，一边轻声述说当日的情形：“哥哥料想那个战骨就是你，于是他就动身来此寻找你的尸体，连找了数天都没有发现，刚打算要去黑水城探一探究竟的时候，突然遭遇了卡顿，被他抓做了苦力。”

吕岩看着火光映衬下安德莉娜柔弱的肩骨，摇头苦笑：“数亿骷髅死在骨狭间山的山谷中，光是碎骨就堆了十几米高，古伦特怎么可能从中找到一具尸体，真是胡闹。”

“哥哥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厉害的骷髅，他不相信你会死。”安德莉娜停顿了片刻，用微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也不相信。”

“我也是普通的骷髅，凭什么就会不死？”这句话吕岩没有说出口，骷髅的崇拜是疯狂和盲目的，伦扎伊特提醒过吕岩要加强个人勇武在下属心中的印象，通过这种崇拜来建立信心是非常适合骷髅的领导方式。

由于没有回答，场面忽然安静下来了，安德莉娜蜷缩坐在腐土上，抱着双腿骨默默不语，从她纤细的身材来看，怎么都不像是一名牛头骷髅。

吕岩抬头，看到自己和柯尔温的手下正在忙碌的打扫战场，洼地中到处是碎骨和奴隶的尸体，那些逃跑的骷髅们没有放过人类，他们在恐惧中将愤怒释放到了被锁链锁住的奴隶身上，随手一刀，或是直接冲撞，他们很轻易就能带走人类奴隶的性命，没有战斗技巧的奴隶在战骨面前不堪一击。

残留的生魂在洼地中流浪，被红骨吸收后又有一部分传到了自己身上，吕岩一直很奇怪骷髅们的这种关联方式，他并没有进行过什么认主仪式，为什么红骨吸收的生魂就会有50%进入自己体内呢？

“魂的进贡，是骷髅们升级体制的核心，每位骷髅吸纳下位骷髅进贡的魂，然后进贡一部分给上位骷髅，层层相传，直到涌入皇骨体内，这就好像是将整个大陆上的腐魂和生魂都要聚集到一个骷髅体内去，但在此之前，却会留给一些出来供那些寻找魂的打手们自我提高罢了……”

“魂的流向和骷髅们的认知意识有关，一旦从心理上确定了自己的上位骷髅，他们就会自发为其供魂，当然会有一些骷髅通过契约或强大的意志力阻止这个现象，但对大部分骷髅来说，这个过程是自发的、无意识的、也是不可控的……”

白骨百科的作者也没有找到骷髅们贡魂的原理所在，其实对于骷髅大陆上的点点滴滴，白骨百科并不是都解释的很清楚，它更像是一本夹杂着猜测和错误初稿，等待着其作者的进一步完善。

“战骨大人，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那个新生魂隙肯定是真的啦。”柯尔温喜滋滋的跑过来，打断了吕岩的思绪，他高兴的说道：“原来卡顿手下的这个附魔师居然还有一手绝活，他会繁殖搬魂鼠。”

“搬魂鼠，那是什么？”吕岩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体内的骨头微微颤动，竟然像是要进阶了，越级击杀强骨和大量生魂摄取后，战骨又要提升一小阶了吗？

柯尔温手一挥，远处立刻有几名骷髅拉扯过来一个硕大的活物，外型像一个大老鼠，大概有1.5米高，胖乎乎的，全身都是短而尖的黑毛，脑袋是三角形，前肢扁平宽大，正抱着一个碎裂的颅骨吱哇乱叫。

安德莉娜看的可怕，不自觉的躲到了一边。

“搬魂鼠，又叫做噬魂鼠，是一种能够摄取腐魂的动物。”柯尔温指着黑色的大老鼠说道：“它们是魂隙的天敌，如果魂隙中的腐魂被过度取用，魂隙就会慢慢缩小，甚至完全合拢，所以每个大城市都有专门的骷髅对付这种搬魂鼠，爆发鼠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据说曾经有一个二级城池愣生生的被搬魂鼠毁掉了。”

“是这些搬魂鼠吃掉了骨狭间山的残余骨魂吗，那和新生魂隙有什么关系？”吕岩环顾四周，发现有不少黑色的硕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它们飞快的扑住某一截骨头，将其往外拖，显然那骨头中有还未展露形态的骨魂，只是不知道搬魂鼠用什么特别能力来识别它们的存在。

“搬魂鼠之所以有个‘搬’字，是因为他们要先搬走骨魂，然后才肯慢慢吞噬。”柯尔温这个老狐狸对骷髅大陆上的东西了如指掌，一旦明白了问题所在，所有的事情都被他串了起来：“卡顿在数十公里外安置了一大窝搬魂鼠，然后将它们其中的幼崽带到这个骨狭间山的战场遗迹来，搬魂鼠的幼崽有了骨魂做食物会迅速长大，然后本能驱使着他们将消耗不尽的骨魂搬回自己的老窝……如此繁衍，再搬运，就将骨狭间山的残余骨魂都挖了出来，特别是那些战骨、红骨身上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的骨魂，搬魂鼠也能将其连同骨头一起搬走。所以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形成一个水北镇那么大型的魂隙。”

“可卡顿只是要制作骨卡，骨魂对他有什么妨碍？”

古伦特虽然受了重伤，但精神却好得很，他不待柯尔温说话主动抢道：“卡顿搬走骨魂是怕滋生魂隙，新生魂隙会产生大量灰骨和其他变数，不利于他的隐蔽，为了隐蔽，他手下的附魔师还在洼地中布置隔魂阵，防止有哪个骷髅会和同级附庸产生感应，所以大人您才一直感应不到我的位置。”

原来如此，吕岩终于露出了放松的微笑：“柯尔温老板的判骨辨地术果然厉害，那么下一站，新魂隙之地。”

休整了二个多小时后，吕岩坚持要求启程，这里毕竟是一处凶地，而且那么多逃走的战骨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其他的敌人，他命令红骨将自己抬到牛台上，全军向新生魂隙的方向开进，这一次坐在他身边为他涂抹引魂水疗伤的，是安德莉娜。

卡顿留下的仿制骨卡，吕岩全部命手下砸成了粉碎，这是杀头的玩意，他和柯尔温都没兴趣碰。

洼地中还幸存的奴隶只有十几人，吕岩向他们指明了黑水城的方向，任由他们自行前往，聪明的奴隶是不会逃跑的，在这块黑色的土地上，人类也需要依附正确的领骨才能活下去。

和古伦特一样被抓来做苦力的骷髅有上百个，都是骨架粗大，力量强大之辈，按古伦特的意思是要请吕岩将他们全部收做附庸战骨才好，但吕岩却拒绝了，伦扎伊特早就说过，混乱的队伍结构是失败的导火索，被自己队友冲乱阵脚导致整个大队崩溃的案例实在是数不胜数，其实几乎所有的骷髅大战中都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才会需要那种让混乱变的更加混乱的军团战旗。

出乎吕岩意料之外的是，柯尔温也不收留这些陌生骷髅，老狐狸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他不肯给野匪或其他军队骷髅的奸细留下钻空子的机会，他手下的骷髅虽然多而杂乱，但却真是知根知底的，大多数已经跟随了他一年以上，对于洼地中这些陌生骷髅，哪怕是不用付佣金他也一个不要。

如此一来，除了古伦特兄妹之外，吕岩再未接受一名陌生骷髅，他们带着对新生魂隙的期盼和谨慎，离开了骨狭间山。

在吕岩走后，洼地中的苦力骷髅们渐渐散去，或按着记忆寻找出生的村落，或漫无目的的流浪在黑土中，直到骨质流逝而死。

有两名极不显眼的犬形骷髅向着北面游荡了一段距离，始终远远的吊在吕岩小队的后面，直到周围再没有其他骷髅的时候，两名犬形骷髅才慢慢挺直了萎靡的脊骨，露出了军队战骨才有的气势。

“这伙骷髅似乎知道搬魂鼠制造的新生魂隙在哪里，你去禀告大人，我来跟踪。”

“嗯，你要小心一点，那个人形战骨居然可以正面击杀强骨，非常的不简单。”

“卡顿只不过是一个退役战骨在野外自发进化的强骨，并不擅长战斗，和大人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那是没错，但你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我走了。”

两头犬形骷髅低声交谈一阵之后，其中一名扭头奔向西方，另一名继续跟上了吕岩的队伍。

第七十七章 骨蚁护林

“咔！”一脚踩碎地上的黑色头骨，博克弥藏在黑色兜头棉衣下的脸上充满了努气和紧张，他环视周围，一望无际的黑土平原上确实没有看到逃跑的骷髅，巴靼和11名手下犁田式的在偌大的碎骨堆中来回搜索，给每一个还在活动的骨头补上一击。

“巴靼侄儿，你过来一下。”压抑着怒火，博克弥向巴靼招手。

年轻的草原夜巴王子最后冷冷的扫视了两眼满地的碎骨，然后来到了博克弥的身前：“叔叔，什么事？”

“我不是说过尽量不要出手吗，骷髅之间有一种无声的联系方式，万一惹来大量骷髅的话，我们就不好脱身了。”

“可是，叔叔，难道我们来到这片邪恶的土地上不就是为了消灭骷髅吗，虽然我们有固定的目标，但在这些该死的东西我一点也无法忍受，见一个就想杀一个。”巴靼的脸庞虽然稚嫩，但却已经有了草原草原英雄的轮廓，看的博克弥一阵轻叹，怒气渐渐消散。

“哎，和传闻不同啊，本以为骷髅大陆降雪之后，就不该在野外碰到骷髅了，可是你看，这6天下来，我们已经遭遇了十几波骷髅。”博克弥将头转向远处的木笼中，瞪着笼中那个惊恐的人形红骨说道：“所以这个鬼东西的话，我们也不能全信啊，恐怕将骨骷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叔叔是我们夜巴的第一勇士，就连兰帝国的约克白也不是您的对手，这些鬼东西怎么会是您的对手！”巴靼脸色红润的争辩道。

博克弥苦笑着摇了摇头：“金花武者之上还有大武者，大武者之上还有真武者，我的蛮力虽然比金花武者略强，但却比不上兰帝国的大武者，更别说真武者了，所以在这个将骨、领骨遍地的邪恶土地上，我们还是要奇兵制胜才好。”

“叔叔害怕了吗？”

博克弥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失望，巴靼在夜巴族内文武全才，落落大方，看起来进退有度，是个睿智的领袖苗子，但谁知道来到骷髅大陆上之后，少年暴虐的杀性却被激发了出来，已经渐渐有了走偏的趋势。

不过想到巴靼的母亲，那个被骷髅虐杀的草原夜莺，博克弥实在没有心情再责怪孩子，他叹了口气：“叔叔怎么会怕呢，我一定会带走将骨骷髅——伯纳迪。”

巴靼眼睛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

“呜呜……”听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木笼中的人形骷髅发出了呜呜的悲鸣。

……

吕岩从牛台上跳了下来，站在地上微微的颤抖，他新生的右手伸的笔直，一股战栗的快感从臂骨上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