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章

「我才不要当你的妻子!」白芙蓉对着被关上的绿竹门抿起了唇;心里的怨嫉在此时一古脑儿地涌上娇容。

「你已经没有任何理由逃离我了。你输了我们的比试,而我甚至为你救回了秋枫儿的命。」他的手指隔着衣袖将她的脸庞扳正,让她的忿忿不平无所遁形。

「秋枫儿还没醒。」她握紧拳头,厌恶地别开眼。她不要与别的女人共同拥有他!

「她会醒的,而你就等着在她睁开眼的那一日嫁给我。」她任性的神情没有惹恼他,反倒逗出他难得轻松的神态。

黑啸天不容拒绝地将她带到长榻之上,让她的身子坐在他的大腿上,俨然就是之前烟花女子坐在他腿上的姿态。

白芙蓉倒抽了一口气,气红了双颊,紧握着拳头挥向他困着人的健臂:

「放开我!你去找别人啊!我既不会装扮,也学不会别人的呢哝软语,你何必招惹我!外头处处是比我更妩媚动人的女子!」

「你看到那名女子了?」他勾唇一笑,没理会她的粉拳绣腿,反倒将脸庞更加地贴近她。

「对!」她大喝一声,整个身子向后倾去。

黑啸天单手扶住她的窍腰,邪美的眼笑睨着她原就娇美的容颜气成了桃脸粉腮,水眸盈含着怒气,双唇却委屈地颤抖着,煞是惹人怜爱。

「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去看别人!我下稀罕!」醋坛子打翻了一大缸。

「那你稀罕我对你做什么?这个?」他的唇隔着一层衣袖吹拂上她颈间的玉肌。「还是这个?」

他低下头,隔着一层衣袖吮吸着她带着香气的手臂内侧。

「你居然敢对我做这种不要脸的动作!」她挥掌便是一巴掌甩向他的脸颊。

黑啸天的身子轻松向后一退,没让她的玉手击中。

「不要脸!放开我!」想起这些日子的辗转难眠,眼眶之中直冲上一股酸楚,「谁要嫁给你这种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负心汉!」她哽咽着。

「我负了谁的心?」他顺口接了她的话,目光如炬。

「我的心!」

白芙蓉理直气壮抬头瞪他,迎接她的却是一道盖住她脸面的轻纱。隔着轻纱,他炽热的唇灼得她无处可逃,而他置於她脑后的大掌也没打算让她有后退的空间。

透明的纱遮不住他眼中激烈的情感!

「你的心让我等了一辈子!」隔着薄纱,他的唇肆无忌惮地品嚐着她的柔软。

「我不要你等!不要你理!你弄痛我了,走开!」

她倏地扯去二人之间的薄纱,挑衅地看着他!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他没有后退,双唇离她仅有一指的隙缝。

「你的法力会减--唔!」

白芙蓉的双唇被他结实地覆住,而她未曾感受过的另一股火热正积极地入侵她的唇间。他的舌唇捣热着她的每一寸呼吸,她全身的肌肤因之而敏感地禁不起他大掌更加火热的碰触。

「停……我受不住……」一阵昏眩,让她知道法力已经过分流失。

黑啸天松了手,在体内调匀着与她相触之后短减的法力深度,然则精亮目光却尽责地把她此时娇艳欲滴的神态尽收入眼里。

「看你做了什么好事!我的法力连十岁娃儿都不如!」白芙蓉惊呼着自己而今甚至不及肩的发长,双手竟虚弱地连推开他都做不到。

「是你点燃了火苗。」他大掌撑扶住她的双臂,轻易地将娇软的身子扶正。

「能点燃你火苗的女子不止我一个!」她的手指突生奇力,狠狠地掐入他的手臂。

「为什么不直接承认那个女人让你嫉妒、让你难受?」

「谁嫉妒她了!我巴不得她尽快把你带走!」

「什么时候,你这张樱唇才愿意向我吐出实话?」他抱她的力道连他自己的手臂都发疼,不过谁都不曾开口抱怨。

「那个女人是谁?」她扁着嘴,挣扎地探出被他的肩头压痛的下颚。

「那不过是一名无关痛痒的风月女子,一只我用来试探你真心的棋子。」

「你如何知道我会窥视你?」黑白分明的莹澄大眼写满了怀疑。

「因为你在意我,如同我在意你一般。」

黑啸天深情的凝视锐利地刺入她的心头,扎得又深又痛,流出的却是甜中带酸的鲜血。她的手臂蓦地搂上他的腰间,将脸庞埋入他的胸前,释怀的啜泣湿了他大半的前襟。

「你是骗人的坏蛋!」小小拳头击上他的胸口,像孩子要求大人的注意的撒娇样。

「还有呢?」搂着她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婴孩,又惊喜於这冲来的珍贵,却又怀疑自己是否又在另一场梦境之中。

为了这相属的两心能贴在一起跳动,他愠怒地苦候了多久时问!

「我不值得你用心……我是个怪……」怪物!

现实进回脑中,她像被火灼一样地拉远了距离,贝齿在唇间印上深深的牙印。

「又要退缩了吗?」他戾厉的红眼浸在狂暴之中,直啸吼着到她的眼前。「非逼我用那颗你起誓的血珠子,请出所有巫成长者见证吗?」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深情厉眼,知道这一回无处可逃了。起了誓,便不得再反悔。

今晚,就让一切作个了结吧!若绝艳解法真有眉目,那她便不顾一切地与他成亲;若绝艳解法仍是毫无进展,若师父仍不给她任何回应,那么明日她的生辰--

也就是她的死期!

白芙蓉期求地凝视他,用他最无法拒绝的软声要求:

「让我和师父谈一下好吗?」

「要嫁我的人是你!」高傲的眉重拧着。

「师父等同於我的父母,我不该向她说一声吗?」

「事已至此,一切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婚前你便这样欺压我,谁敢嫁你!」

白芙蓉娇嗔地轻踢了下脚,桃花般的娇美引得人目不转睛。

「你终究心甘情愿地要成为我的娘子了。」他低醇的声音吐在她双唇之上,深深长长地凝视着她。

「你出去外头,别吵我,我便嫁。」她赧红着娇颜跳出他的怀抱,咕咕哝哝地躲在门边说道。

「我喜欢你害羞的模样。」在她的发上印下一吻,他顽长身影穿越绿竹门离开。

「就爱逞强!」白芙蓉对着紧闭的门扉吐吐舌头,好半天才有法子阻止自己不再傻笑。开心什么,明天的命运还不知道哩!

她在身前画出一道百花之形,在心中用巫真心法呼唤着师父。

「师父,我即将和黑啸天成亲了。我求你出来和我见一面好吗?」

百花之形闪烁着无数道白银般的光采,在一道明光刺得白芙蓉睁不开眼时,白芙蓉开心地惊叫出声:

「师父!」

她想上前,却被师父的手势阻止。

「咳咳--」白玉相侧过头,掏出手绢捣住唇间传出的剧咳。

「师父,你病了!我让大夫……」

「我没事。」白玉相快速地收回手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要和他成亲了?」

「如果绝艳的第三种解法有望的话。」她紧张地捉着自己的裙摆。

「我有自信能解开绝艳,」白玉相为了避免黑啸天的窃听,用密语传音到白芙蓉心头。「是故,成亲之后,你不需强迫自己成为让他厌恶的妻子。」白玉相的脸上此时扬起了几分鼓励意味:「你可以作回真正的芙蓉。」

言毕,白玉相的身影渐渐消散。

白芙蓉推开房门,迎上他正目不转睛的凝视。她尚未开口,脸颊已羞红了一片。娇斥了一声:

「还楞着做啥?可以准备婚礼了!」

冬夜里,树上枝梢的嫩芽被入夜的水气冻在树皮间。

冷风飕飕吹过,枯皱树皮上的水气於是乎冻成一片银霜。

点点的银霜高悬在树梢,在莹白月光的照耀之下更形灿亮。

是今年最早的一场细雪吧!

红色,在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地方,像是被硬箝进来的不合时宜。

细瞧瞧哩--门窗上那般刺眼的红纸,是迎亲的红哪!那与清冷气氛完全不协调的大红宇,竟是一个个的「囍」字哪!

细细瞧哩--除了缺少锣鼓喧哗之外,这户人家在屋内外所张贴的红色囍字也够张狂了,生怕是方圆数里内的人不知道这绿竹屋里即将成就一对新人呢。

这样极度张狂的红色喜气,像新郎倌俊美脸庞上那双深红厉眼。

四对佳偶--范青青偎着魏无仪、沙红罗勾着楚朝歌的手肘、秋枫儿与莫腾并肩而立、楚冰握着杜云鹏及他的小女儿杜少君的手--伫立在一旁,看着新人拜堂。

红绸两端,系执於黑啸天与白芙蓉之手。

拜了天地行了大礼,黑啸天的手掌便牢握住白芙蓉微冷的柔荑,再也不肯松手!这一刻,他像等了千万年。

白芙蓉流了泪,因为这场难得的婚礼。

心疼她洒在红裙上的泪珠,黑啸天深红的鹰眼疾射向其他人:

「你们该走了!我们要回新房了。」他命令着。

「你也太性急了吧?当我们全是石头啊!」沙红罗第一个发难!

「是啊!好歹我们成就了你们的美事,至少该陪我们喝上一杯。」难得和沙红罗意见相同的杜云鹏这回倒是频频点头,并为楚冰倒了杯酒让她暖和身子。

「我们先离开。」莫腾领着秋枫儿意欲离开。

「谁都不许走!」沙红罗一拍桌子,怒吼一声。

「大家都不许吵!今天是大喜之日啊!」范青青着急地想制止争吵,娇嫩的嗓音听起来倒像在唱歌。

「谁让你多事。」魏无仪拈了糕点到范青青唇边,堵住她的口。

「你少暍一点,当心酒后乱性啊!」楚朝歌拿走沙红罗手中的酒杯。

「怎么,怕你没能力对付我?」沙红罗媚眼一扬,盯着丈夫美容上的红晕。

「为什么楚大哥要对付你?」小孩一名--杜少君加入战场。

「大家都帮过我,你当是入境随俗,陪大家喝一杯吧。」白芙蓉轻捏了下黑啸天的大掌,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细语:「我先回房等你。」

黑啸天纵有最多的不耐,也敌不过她的柔情万千。

「我扶你。」离她最近的楚冰扶撑着她回了房,仍不善表达情绪的她道了声「恭喜」,便推门离去。

白芙蓉掀去红盖头想散去一脸的红热,她可不要他回房见着她的脸却想起猴子的红屁股。

在梳粧镜前凝神一望--镜中映出的是一个连自己都要惊艳的女子!

她有多久不敢看着镜中的自己了?怕这张容颜在一夕之间,就要转变成臭蛆横生的血肉模糊。幸好有师父。

「对不起,师父。」

白芙蓉低语着,为她曾有过的怨懑而内疚。师父又不是存心要让她学习绝艳,她连一点的恨意都不该有的。

窍指拾起绣了龙凤的红盖头,原是想再度覆上容颜……她冲疑了一会儿,带着浅笑,将红盖头抛在那张摆了龙凤烛火的圆桌之上。

不合礼法又如何?她希望啸天哥哥一进门,就见着她最美丽的模样。既然不逃了,什么也不能挡在他们之间!拜天地时流下的泪,是欣喜的泪水啊!

她抚摸着自己染上困脂的朱唇,脑中的莫名遐想,却让她粉白的颊飞上一抹红颜--

这唇,将要属於他了哪……

拿起象牙发梳梳理及肩的乌丝,娇羞的笑意,竟不自觉地漾在唇边,久久不褪。

「不害臊啊,白芙蓉。」发梳轻敲了下脑袋,想的却仍然全都是他。

走回披挂了大红锦缎的床榻上,满满一屋子的红色喜气,像是要将她淹没一般哪!她的婚礼、她的生辰,全是喜啊!

她坐上床缘,伸出双手,看着那窍指染上的红艳丹--

指甲花的颜色在烛光下显得太腥红,血一样地让她不舒服。

她轻踢掉脚上的绣鞋,想瞧瞧脚指甲上的颜色是否也如此刺眼。

不经意地低头,心却在瞬间裂成千万片--

她的脚!

她颤抖的手撩高绣裙,白皙的窍足、修长的小腿,不再莹亮如雪!

大片大片的红色蛇纹,蔓延了她的脚掌脚背!

那红色的鳞片嚣然地攀着她的小腿而上,烛火摇晃间,竟像两条红色巨蟒正婉蜒爬向她的身躯。

她倒抽了一口气,身子拚命地向后退去,那两条巨蟒却如影随形地尾随着她,她恐惧地瞪着自己的脚,恍惚之间一个不慎便跌滚下床杨。

红衣新嫁娘砰然一声重摔到冰冷的石地上,那绣裙翩然飘下,遮住了她的小腿与足背。

白芙蓉瞪着自己的裙摆,脸上不再有任何喜气,死白脸上的颤栗失神是面临恶鬼才会有的恐惧。

她咬着牙,再一次飞快地掀起了裙摆--

「啊!」她崩溃地哭喊出声,腿上的红斑蛇纹触目惊心地迎视着她的眼!

颤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碰触。怕一碰到,那些红色蛇斑会片片剥落,而她的皮肉肌肤就会如同师祖一样地腐烂糜黑腥臭。

为什么连一夜的美梦都不让她拥有!

泪眼迷蒙间,屋内成片喜气的红色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狼狈地扶着床缘站起身,抬头望向铜镜中那个披头散发、面容惨澹的女子她不要让啸天哥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僵硬的手指轻触着及肩的发,若再使用一次移形法逃离这里,她的法力将会全数用尽。

届时,除了这一身因为绝艳而带来的丑恶之身,她将成为一无所有之人。

睁着无神的双眼,一道无力的声音朗诵起咒语……

黑啸天向前跨走一步,大掌轻触门扉上的「囍」字,冷唇边的笑意是温和的。

只有他自己能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是微颤的,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肌肉底下的血液是如何沸腾着。

盼着、等着十多年,他从小呵护在手中的芙蓉即将成为他的妻哪!

他是多么想知道当他的手掌真实地拥住她时,她仰望的小脸会是多么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