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霍子干曾经的劝解,让她不要招惹宴非白。
是啊,她怎么会去招惹他,招惹那样一个魔鬼,那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她爲自己保住一条命而庆幸,同时也爲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后怕,无数个深夜里,她都梦到那一声声的敲门声,然后打开门,那个男人慢慢的笑着,优雅的对她说:「我来讨点利息。」
她会被这样的噩梦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莫名其妙的趴在床边一阵阵干呕,像是要把那晚上她吃过的那些鬼东西都吐出来。
后来唐晚问宴非白对殷明莹做过什么,他只是看着她笑得很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懒声哄着:「这些事,小姑娘不应该知道。」
吴女士给他们倒茶的手一抖,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她只是想起了暗室里的那些蛇虫鼠蚁,也不知道殷明莹现在的肚子舒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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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星沂在加拿大的巡演结束,因爲舞团上次在云川的演出很成功,所以今年在中国的演出还是定在这座繁华的城市。
回来当天,唐晚和宴非白亲自去机场接她,周岩乘同天下午的飞机也回到了云川。
六月,星沂的演出在云川大剧院开演,唐晚去看了演出。
芭蕾舞是《仲夏夜之梦》,名字非常梦幻,是英国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青春时代最爲成熟的喜剧作品,同时也是威廉·莎士比亚最着名的喜剧之一,讲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
宴星沂一出场就抓住了观众的眼睛,姑娘身姿优雅,容貌绝美,把女主角赫米娅演绎得精彩绝伦,台下掌声四起,唐晚也跟着鼓掌。
她无意间看到周岩也在台下观看,男人的目光紧紧锁在宴星沂身上,没有片刻离开。
唐晚抿起唇,给周岩发了一条微信:[周老大,还没表白呢?]
周岩看完短信,在周围环视一圈,与唐晚含笑的眼睛对上。
周岩起身走过去,与唐晚身边的男士换了一下位置,坐在她身边一段时间后,男人才低声道:「我的事,你不要告诉星沂。」
唐晚在看舞剧,爲了不影响别人,也压低声音说:「没呢,我又不是多事的人,就是觉得好奇,你又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怎么会在这事儿上拿不定主意? 」
周岩翘起腿,懒懒的靠着:「星沂心里有人,她跟他哥一样,只要心里装了人,谁也走不进去半分。你别看她叫我一声哥,她平时很懂分寸,绝不跟我过於亲近。这是礼貌,却也疏离。」他嗓音很沉,不似以往的潇洒,有些沧桑难过。
关於宴星沂有喜欢的人,唐晚倒是听宴非白提过。
那人叫做姜澧,据说是年少时的初恋,不过也就是一场青春年少,倒没有发生些什么。
但是星沂就这么把他装在心里六年,好像在找他,又好像在等他。
周岩不表白,只是因爲他和宴星沂本来也不算太亲近,就现在这样,宴星沂还跟他保持着距离,如果表了白,这姑娘八成会爲了避嫌而远离他,最后朋友都没得做。
他太了解她,所以默默守在她身边,想从她心里把姜澧这个人一点一点的摘出去。
可这一守就是八年,他小心翼翼与她保持距离,害怕她窥见自己的心意,就连对她好,好像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呢?
周岩也时常期盼着啊。
唐晚现在真是打心眼同情周岩,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俩人之后也没再说话,认真的把舞剧看完。
散场时,周岩把提前订好的花给唐晚:「替我送给她,别说我来过,也别说这花是我送的。」
唐晚叹气,欲言又止:「老大,不如……」你还是自己去吧。
她想这么说,然而被周岩威逼的目光看得一怂,赶紧转身朝后台过去了。
没办法,毕竟在周岩手下工作了六年,她娱乐圈谁也不怕,还就有点怕周岩,总觉得这男人很神秘,背景很强大。
把花给星沂之后,唐晚果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宴星沂看到那花倒是一怔,幷没有多问什么。唐晚隐约觉得,她好像知道是谁送的。
星沂要随舞团离开,唐晚跟她说了小会儿话之后就离开大剧院了。
宴非白给她发来短信,让她去天堂饭店,说是在那里等她。
唐晚让司机改了道,很快就到了饭店,按照短信上的提示,她上到三楼。
推开门,宴非白正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现在天色渐晚,六月的黄昏很美,天边的云彩或红或紫,云彩之下有昏暗的暗色逐渐涌现,黑夜的序幕在这一瞬间缓缓拉开。
男人端着一杯红酒把玩,看见她来,眼神逐渐变得温柔。
唐晚的笑容却倏然的僵住,停住脚,站在他几米外,没有再靠近。
宴非白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双脚看了一笑,慢慢放下酒杯,将双手合拢,十指相叩,笑着问:「怎么不过来?」
唐晚没有看到罗管家,也没有看到吴女士,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几乎都会随时跟在宴非白身边,就算有一个不在,另一个也会随身伺候。
可现在,他们都没在,而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屋子保镖,唐晚突然转身就跑,但是门早就被关紧了。
宴非白有些不悦:「晚晚,你再跑,我可是会生气的。」
唐晚掏出手机想打电话,保镖一把夺过她的包,将她的手机摔在地上。
她紧紧的贴着门,冷眼看着宴非白:「你是谁?」
他不是宴非白,唐晚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宴非白看她的眼神温暖又柔和,绝不像面前这个人的温柔是做戏演出来的。
他每次看到她都会主动过来迎接,每次等待她都会紧紧的盯着门,并不会去在意别的事物。
还有很多小细节,比如宴非白有一枚戴在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而这个人没有。比如宴非白不会在见她的时候让这么多保镖在,因为他怕会吓到唐晚。
那个男人把她当做宝贝捧在心尖上,做什么都很体贴入微,不是像这个人一样,表面的温柔之下藏着的是残酷歹毒的心。
而他被揭穿后也幷不恼怒,好整以暇的歪着头,那张属於宴非白的清俊面容上竟出现烂漫天真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我没想到你能一眼就看出来我不是宴非白,真聪明。不过没关系,你跟我走,我也会对你很好的。不,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他懒散的摊开手,做出拥抱她的样子,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别跑,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用这张脸面对你,好吗?」
这已经是他最温柔的声音了,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宴珏忍不住在心里想。
他其实对唐晚很感兴趣,这种兴趣源於调查她的时候,他发觉这个姑娘真的是很好。有绝色的容貌,温柔却坚韧的性格,忠贞不渝的感情,跟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白花很不一样。他就喜欢有点个性的女人,她路子有点野,没关系,他路子更野。
宴珏相信,没有人会比自己更配得上唐晚,宴非白也不行,他那样的恶魔,能配得上谁的喜欢?
走近了,唐晚突然挥起拳头打过去,却被宴珏捏住手腕,他眼睛很亮:「很好,我喜欢你这样,这样才刺激。」
他捏住她的手腕用了一些力道,唐晚吃痛,不过面上不显,只用力的忍耐着。
可这样的她更让宴珏喜欢了,他闭上眼睛轻轻吸气,唐晚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很甜蜜,击中他的心。
他微笑起来,语气却阴冷:「我知道你喜欢宴非白,我会掏出你的心,把你对他的全部感情扔出去,然后再把我装进你心里,这样你就会喜欢我了。」
唐晚猛地抽开手:「你是宴珏!」这是肯定的语气。
宴珏微微挑眉,眼中带着欣赏,沉默算是他的回答,好像在告诉她,没错,我就是宴珏。
唐晚冷静的看着他:「你还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说喜欢我。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娶我?还要跟我组建家庭?」
宴珏笑着看她,那张易容得和宴非白一模一样的脸让唐晚蹙起眉,她偏过头不再看,宴珏倒幷不在意,仍旧笑着:「你的提议不错,不过喜欢我的女人这么多,你要怎么打败她们跟我结婚呢?」
「呵。」唐晚忍不住笑出声:「不好意思,是我应该问你,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配得上我?凭什么能喜欢我?又凭什么认爲我会爲了你跟其他女人争斗?」
宴珏眼中压着点点暴戾,眯起眼,语气也变得更冷了:「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激怒我,想想自己的处境!」
唐晚却幷不知收敛,因爲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和那个视频里折磨宴非白的男人声音一模一样。
她向前一步,仰起头,丝毫不畏惧的看进他隐隐暴戾的双眼里。
她慢慢笑起来,像个胜利者一样,轻声的,嘲讽的说道:「你也有宴非白的病吧。」
宴珏楞住,眼中有一抹慌乱转瞬即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唐晚。
她怎么知道的?他明明瞒住了任何人!明明谁也不知道的!他不能让人知道他和宴非白一样都有精神病,他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
而且他现在是宴家最首选的家主继承人,如果他有病的事被知道,一切就都完了!
宴珏突然摁住唐晚的双肩:「谁告诉你的!」他眼眶发红,似乎要将她撕碎了吞吃干净。
这张和宴非白一模一样的脸虽然是假的,却还是做得很逼真。
唐晚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淡笑道:「我猜的。」
很显然,她猜对了。
因爲宴非白患病的原因,唐晚很久之前就开始关注这个病,她会看相关的视频,会研究书籍,会去精神病探望病人,当然也会有意识的观察精神病人的一举一动。
宴珏有一点很像宴非白,他们都容易情绪激动,都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他的情绪动作,他的精神状态都像极了生病的人,唐晚仔细观察后,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但是,宴珏又怎么会患上这个病的呢?他的病与宴非白有没有什么联系?
唐晚忍不住想,这一切实在太不公平了,明明他们两个都是患病的人,爲什么宴非白要遭受那些?而宴珏却在享受完一切美好的东西后,还跑回来嘲笑他是恶魔。
似乎是看破她心中的想法,宴珏慢慢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就是命,有的人注定高高在上,有的人注定命如草芥。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留在我身边陪我一辈子吧,反正你也喜欢精神病,爱谁不是爱呢?」
唐晚看着他,坚定不移的道:「那你就好好等着吧,看看我会不会纡尊降贵的爱上你。」
宴珏眯起眼:「你竟然说纡尊降贵这个词?」
「是啊,不服气吗?」唐晚笑起来: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宴非白就是比你好!我就是爱他!你这样躲在他身后畏首畏尾不敢露头的臭虫,也敢跟我相提并论?」
她知道自己不能激怒他,甚至於,她可以跟他虚与委蛇,可以跟他装模作样,甚至於可以假意答应跟他在一起也此让自己安全下来。
但是唐晚觉得恶心,但凡是伤害过宴非白的人,她就提不起一丝丝的好感。
所以来吧,哪怕互相伤害,她也不想让宴非白受任何委屈,更不想爲了保命而对不起他。
也许她很傻,但跟他在一起久了,她也被他那份忠诚感染,知道爱一个人是需要一心一意的。
她的底綫爲她筑起高高的城墙,然而这份宁死不屈却让宴珏暴怒起来,他绝不承认自己比不过宴非白!
他掐住唐晚的脖子,冷笑道:「好,既然你这么爱他,那我就成全你。」
宴珏想杀了她,但更想折磨她,在唐晚被掐得眩晕之前,他放开手。
唐晚被人拖着扔到一间屋子里,这里潮湿阴冷,一点光线也没有。
宴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你就在这里一辈子缅怀你的爱情吧。」
……
宴非白收到一封邮件,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一张唐晚昏迷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机的照片。
第二封邮件紧随其后,恶劣的宣告:她好像快死了呢。
那一瞬间,宴非白的呼吸好像已经停止,世界崩溃,他的心脏空成一片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