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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入画卷 乌云登珠 2564 字 1个月前

马圈旁,翟容带着若若回去,一路犹在讥笑她年幼时的调皮。怄得秦嫣又气又跳,用力捶他的背。拿起栅栏上的雪往他脖子里塞,把翟容冻得不停躲闪。

翟容知道她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认亲的,如今却不上不下,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结果,故意找她打岔。

秦嫣也知道,在秦都督此处没有得到很明确的回复,自己若显得情绪低落、不言不语,难免令郎君担忧。如今又闹又跳,显得活泼一些,他也就不必为了安慰她而费神。

哪怕人生样样不如意,此刻她有他陪着,万般不如意也成了有趣。

第113章 起风

回到军帐, 三更的梆子声从军营四角传来,黑白沉静,雪屑随风飘散。

秦嫣跟翟容方才一顿混闹, 弄得满头是汗。她去屋外装了一盆子干净的雪, 放在火炉边融化了,自己清洗着。

翟容没有躺在铺垫上, 而是端坐在军帐中。

秦嫣虽然是哥哥训练出的阵师之眼,耳力也过人, 这些日子知道, 自己与翟容的耳目能力, 还是有差距的。看着他严肃的面容。她坐到他身边,将手中绞好的冰凉汗巾递给他,问道:“郎君, 感觉到了什么?”

翟容在空中一横一竖画了个“十”字,接过她的汗巾,一边擦一边道:“从莫血死,那两个草字圈刀奴灭起, 今日是第十六天。”雪水的冰冷刺得他张大眼睛。

“冷吧?”秦嫣问道,拿手去捂他的脸。看着自己郎君的脸,实在是欢喜。又去翻他的领子, 看看塞入他脖子的雪,将衣衫打得是否很湿。

翟容将手中的汗巾交还给她。秦嫣重新回到铜盆前清洗着。

翟容低头在厚厚的羊绒毛毡子上划拉着。

“若若,他们追上我们大约有四天了,这四天里始终没有跟上我们的速度, 我想,出动的是草字圈的刀奴。他们没有内力,不会轻功。”翟容道,“如此看来,星芒教还是草字圈的刀奴最多。”

秦嫣将汗巾挂在小军炉子旁,坐到他身边跟他说话。

他们两人这一路上,也是做了不少兜转盘桓和躲避的,并非笔直奔来寻找秦都督的军队。前期几日,他们依靠承启阁的眼线,模糊了他们的路线和去向。深入伊吾之地后,没了承启阁的暗助,翟容便开始发现,有人影在他们远处出现。

至于今日进入秦都督的军营,在外人的眼中,也不是他们俩特意跟踪这个军营而来。被翟容伪装成为恰与军营偶遇,寻求帮助的情形。

秦嫣道:“可是,可是他们为何被甩那么开,还能跟上我们?”这十几日,他们淌过了目且河、商固水,依然没有摆脱。

翟容拍拍她的手背,道:“既然能找到我们,那就让他们找到。我们已经在秦将军的军营里耽搁了好几个时辰了,若若,做好准备。”秦嫣跟他说过,星芒教徒执行任务并不畏惧人多,她自己就有多次入部落中完成任务的经历。

“好,”秦嫣其实一直都做好了准备。

军营里的更声总是那般准确清脆,在淡淡的月色下,四更天的锣鼓梆子声,又开始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秦嫣看翟容在整理身上的衣物绳带,她膝行到军帐一侧,轻轻拨开小军帐的牛皮开窗口,向外张望着。秦将军的大军帐就在不远处,此刻里面没有灯光。大纛在大军帐的后面呼呼烈扬。

秦嫣趴着窗口问翟容:“秦都督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秦都督身边有江湖高手保护,你别太担心。”

秦嫣对着手指道:“星芒教徒毕竟都是一些杀手,我还是很担心。”

“秦都督、徐将军他们是久经沙场的军人,这个部队也是在漠北与东图桑军队多次鏖战,他们会有足够的应变能力。”翟容将一块发带盘在自己的额头,遇上恶战时可以免除汗水迷眼。他道,“若若,你不要太担心了,星芒教如果有能耐到,让唐国正规军队都无法抵挡,那他们早就过河西了。”

秦嫣回头看他,按照计划,他们会进入五千里天山深处数个月。翟容身上的服饰,模糊了国家与部落的特征。

他的头发在脑后扎起,额前绑着防汗的褐色铆钉宽发带,黑色散发挡住他墨黑的眼眸。

他又将脖子上的软灰麻布巾罩在口鼻之上。从怀里掏出一只墨玉小盒,打开来,里面是一种没有味道的黑色油膏,在那行军小炉的火光中泛着丝滑的光泽。

秦嫣看着他五指沾了油膏,将他自己的脸上划过几道猫须。面巾容易脱落,这种油膏则不怕汗渍水浸,能将他的五官都模糊掉。这是他们白鹘卫在暗夜追查围剿漠北强匪,需要激烈武战之时,常用的装扮。

秦嫣没见过他用这个东西,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沾着一点在自己手心里划拉着。

翟容趁她不注意,将手中残剩的油膏一把抹在她的右眼上,秦嫣顿时乌了一只眼睛。她惊叫一声,揉了一下,爬到铜盆旁借着水色看了一眼:“这种时候,郎君还要开这种玩笑!”

翟容盘坐于地,笑道:“我抹你眼睛你都躲不开?回头再给你另一只眼睛上抹一下,你就变成驺虞了。”

所谓驺虞,是生活在蜀中一种爱吃竹子的动物。身子圆圆滚滚,长两个黑色的眼圈。秦嫣是读过《山海经》等各处风物古籍的,气得用水使劲擦着,可是那油膏着肤难退,越擦越大,“比什么不好,那般又笨又慢的熊羆跟我哪里相像?”

翟容看着她乌青着半张脸,又是抱怨又是擦弄,显得很有几分娇憨。想到先前,卢五郎说起的翟家十三娘情形。若不是遇上意外,她一定过着舒心的日子。唐国又习惯于长夫少妻的婚姻,看那卢五郎温文尔雅的仪态,她多半也会对那位秉承父母之命所择取的夫君,很满意。

“若若,过来,”翟容道,“我帮你擦。”

“以后不许这样偷袭我!”秦嫣道。

翟容嘲笑:“我记得你在夕照大城时,是个十分警惕之人。那次敌强我弱,形势很是危险。如今你看看自己,我抹你眼睛你都躲不开,你还有脸指责我。”

“那时候是面对图桑人!我当然得有警醒之心,我对你有什么可以警醒的?”秦嫣一边埋怨着自己夫君的贪玩,一边走到他身边,抬着头给他擦脸,气鼓鼓道:“擦干净一些,涂个猫须也就罢了,弄得乌眉青眼的,别人还以为你揍了我!”

翟容越看她那张乌青眼圈越觉得想笑:“不知上回是谁说的,要趁我睡觉给我画猫脸?”

“哼。”

“结果呢,每回在我身边,都睡得不比猪机灵多少。”

“哼!”

那黑膏含有油性,翟容沾了一点澡豆帮她清理着。秦嫣道:“那是因为是跟你睡,好不好?换个人你试试看。”

“你还敢换人?只许跟我睡。”翟容弄了清水,将她脸上擦干净,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越长开越好看,柔声道,“若若,等这个坎过了,你给我多生几个孩子。”

“……”秦嫣红了脸,两年前,她一个人坐在皮影屏风前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那一日,秦嫣说的是儿子。

翟容捏着她的下巴:“若若,儿子,女儿我都要。”她的下巴线条特别玲珑精致,他的三根手指可以恰到好处地掐住,令她动弹不得。秦嫣道:“你松手……”

“你还没答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