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的奔回书房,这事得好好的说说。
“如今看这个样子,事情只怕是有了变故。”白鹤低声对老者道,“第一,盼儿身上可能出了差错。第二,就是那个放牛娃根本看不懂咱们的意图。这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对莽夫,就得开诚布公的讲明其中的厉害关键。”
那老者眼睛猛的睁开:“明儿,老夫亲自进城。拜访几位故人!”
而四爷,此时正在灯下,亲自提笔,写着一封封书信。
“这是给谁写信呢?”林雨桐抱着掌珠,问道。
四爷头也不抬:“给上次来应试的南地举子。”
啊?
这是要干什么?
第562章 寒门贵子(116)一更
林雨桐等孩子睡下了,就凑过去,给四爷研磨。
看着一封封给江南仕子的信,她心里真的有些震撼。现在才有点明白,这所谓的一力降十会是什么意思。
来自哪里的力量最可怕?是外敌吗?不是!真正可怕的力量是蛰伏在自己身边的,甚至就是自身内部的。
林雨桐拿着信,每一封信的措辞都是有些差别的。
四爷不仅在信上准确的称呼这些仕子的字,甚至包括有些人的家庭,他也会偶尔提到。比如,恭祝某位仕子的祖父七十寿诞。又垂询另一位仕子的母亲肺病是否有了好转。还有问人家妻子是否已经生产,不知道是喜得千金还是喜得贵子。还在信中跟这位仕子讲述了他养育大公主的育儿心得。转脸又调侃另一位仕子新婚之喜。
总之,不管是考上进士的,还是没考上进士的,只要是返回江南的学子,他都写了一封信去。
林雨桐不能不感慨,四爷给这些学子的档案留的可真是够详细的。
但这一开篇,如同老友一般的关怀,就瞬间拉进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叫他们一下子就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我这样的小人物,竟然被四爷给记住了。
然后四爷表达了对这些学子没有留在北地的遗憾,称他每每想起不能将这些饱学之士留在身边,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是平生憾事。想起短暂的相处和接触,又叫他夜不能寐。他十分的期盼这些大才,能有一日归来,礼贤院的门始终为他们敞开着。他也每天会站在高处,眺望南方,盼着他们归来。
如此一写,求贤若渴的感情也有了。看的林雨桐都觉得眼睛湿润,鼻子发酸。
紧跟着,四爷语气一转,说起了眼下的战事。
说他痛苦万分,想起这炮火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要丧命,他就寝食难安。想起他所思念的这些人才,也许一身才学都没机会施展,就要如此丧命于战火。他就泪湿衣襟。所以,他不论如何,都无法下旨,将炮火对准这些百姓,这些故旧。
然后,他诚恳的抛出去信的目的。他想请这些仕子,去百姓中替他做一番调查。看看南地百姓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他说起了北地的事情,说起了北地每个人能分多少土地,一年征收多少赋税,一个人一年的收益大概多少。他说,只要南地的百姓过的好,他将马上撤兵。不会让战火,烧毁百姓的家园。
另外,他附赠每人纹银五十两。又说朝廷现在还很窘迫,他拿不出多少银子来。这银子并不是酬劳。帮着调查的事情,就只当是他们这些故友帮了他一个忙而已。这银子是给的邮资。请他们将结果务必拖商行或是镖局,给他送回京城。
在信的最后,他又提到了对南地治理的设想。比如收回世家土地,分给百姓耕种。免去多少年的赋税,修养生息等等。一系列的惠民措施写的洋洋洒洒。他谦虚的在信上写道,他没去过南地,对当地的情况也不了解。所以,这些设想还只是设想。他希望他们能提出自己的意见。他会认真听取。
最后,他说,他希望在他们的信中,看到一个真实的江南。
林雨桐手里拿着信,心里思量着四爷的意思。
能来北地参加科举的举子,本就是寒门出身。要不然,早就花银子,出仕了。
那么,他们天生就跟世家站在对立面上。
可以想象,他们接到这么一封信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就跟普通的老百姓接到国家元首的信的感觉是一样的。
高兴,自豪,难以置信,欣喜若狂。四爷能给他们写信,本身就是一种肯定。而四爷在信上祭出来的感情,总会叫人有几分动容。
被一个君主赏识,这在读书中心里是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啊。
即便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不单纯,但那又如何?在林雨桐看来,就连李白那样的文人,接到皇帝的宣召,还仰天大笑出门去呢。
都说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封信,就是他们以后仕途的契机。
文人嘛!毛病多。矫情!
所以,四爷把每个人的面子都给撑起来了。给了银子,还不能说是辛苦费。
那么,在情感上和理智上,他们都会不自觉地倾向于四爷。
有了这些读书人,那么在舆论上,四爷就不怕世家了。就算是头大象,蚂蚁多了,也能将它给吞了。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四爷要这些文人办的事。去百姓中调查!
既然去调查,那么,四爷对江南的设想,就会从这些文人的嘴里露出去。南北施政的差异,一定会点燃那些艰苦求生的最底层百姓的怒火。
只有有人善加引导,那么,那些世家的佃户,那些依托世家的百姓,就会群起而攻之!
世家存在的时间再长,能有多少人呢?能有受苦的大众的人还多吗?
“爷啊!”林雨桐轻轻的整理这信件,“您这力发的,真是大了。”
一个不小心,那些世家非得被人给撕了不可。
四爷轻笑一声,这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爷正想着,谁能去江南坐镇。咱们就算要暴动,那也得是有组织,有纪律,有目的的暴动吧。”
林雨桐笑道:“这把戏,只有一个人最能领会您的意图。”
“三郎?”四爷问道。
林雨桐点点头,除了他不做他想。
三郎一大早就又被叫进了皇宫。四爷什么话也不说,指了指昨晚熬了一晚上写出来的信,“你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