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听来意,这位周大人就为难起来,“……匠作坊绝对没有进过这样的东西给万岁爷。万岁爷的脾性您应该知道了,咱们做农具改良都做不过来呢,做什么转转车?没有的事!要是敢不务正业,上上下下可都是要吃挂劳的。”
也对!
这家伙没胆子骗自己。
那不是匠作坊是哪里呢?谁做的东西能送到万岁爷手里?
这位周大人只想赶紧把这尊佛送走,低声道:“要不问问内务府?”
也对!
不管是不是内务府进上的,至少他们是知情的。宫里的东西他们都是记录在案的。
可去了内务府,傅鼎一听来意,一推六二五,只接又推回工部了,“九爷,如今这册子,一旦过了日子就封存了,没有万岁爷的圣旨,谁想调阅都不行。而且您是知道的,很多东西内务府其实是不能记档的。至少您说的这个东西,奴才就没听说过。”他还好心的跟九爷出主意,“您找那些官油子有什么用呢,他们最是会明哲保身的。吹口气都害怕风大闪了腰,你打听的又是万岁爷身边的事,他知道也不敢说啊。您只叫找那些匠人,他们做过什么,会做什么,您一问就知道。这些人老实,不会说假话。”
这话好似也有道理。
然后大热的天,从这边颠颠的跑那边,避开那位周大人,只说找这些匠人做个私活,这没人拦着,还真就找到了资历最老的老匠人,“能不能用铁片做一个三片子能转动的那种玩意,转起来有风。”
老匠人卡巴卡巴眼睛,这啥玩意转起来都有风的。你就拿个破毛巾轮起来,那不也有风吗?三个片子……其实不管是三个片子四个片子,就是为了风的连贯性的吧。反正是不间断的有风吹到身上就对了。
他觉得理解了这个意思了。马上点头道:“回王爷的话,能做。”
九爷眼睛一亮,那姓周的果然是奸猾。这不是碰上了做过的匠人了吗?这就好办了,“给爷做几个,做好点,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匠人眼睛一亮,急忙问,“那您想做个什么样的?”
九爷刚想说不是做过吗?但一想也对,怎么能跟万岁爷做的一样呢?坚决不行吧。
他叫人取了纸笔,在纸上画了起来,样子还是看起来的大致样子,铁网子里是三个叶片。哪怕不懂,但也知道也叶片的大小跟风的大小和能吹到风的面积有关,因此他不想改了叶片的大小,想到万岁爷用的是大半人高的,那咱高低上降低一格,大不了出来以后给下面垫个东西,吹风是一样的就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赞,马上画出图纸给老匠人,“看的明白吧?”上书房毕业的,学的其实挺杂,画个简单的示意图,人家是真会。
老匠人看了看,觉得只看外表,挺容易的。这玩意任何一个铁匠铺子都能做出模子来。不够唯一的难处就是要动。这个说难也难,要想叫跟诸葛亮的那个什么木马流车一样,那自己肯定不行。要有那本事也不会在这里讨口饭吃了。但要是只要求能动,这说简单也简单。那老太太不是也把蒲扇给摇动了吗?又不是多难的事。给叶片下面设计个转轴,缠上绳子,另一边两人搅动绳子,跟井上的轱辘似得,另一端你说能不转吗?要是嫌弃绳子不够长,转动的时间短,这也不是不能克服的困难。多做几台轮换着用,也就行了。
自觉是懂了九爷要的东西,老匠人满口答应下来。
这态度九爷满意极了,赏了二十两银子,“……尽快做出来送府里去,等着用呢。”
老匠人笑眯了眼,有外快赚就行。至于这有钱人为什么不叫人在边上打扇子非要费劲的弄这么一玩意理解不了但也绝对没出去多嘴去。
九爷回家后心里觉得美,只要一想到在御书房那么一股子凉意,就像是看到了银子在招手。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一台这玩意,一两银子的成本都不到,但五两银子卖出去绝对算是便宜的价格了。转手就是五倍的利益。这玩意,不说五成的家庭都买得起吧。但是两三成的家庭还是买的起的。这得赚出多少银子来。要是运到海外,估计能卖出天价去。只这么一算,就像是看到银子争先恐后的朝自己滚了过来。这世上的啥胖了都不好看,就只那金元宝,越是胖滚滚的,瞧着越是好看。
梳洗完换了衣服,这心里的计划都成形了。在哪里建厂,在哪里招工,多久能建起厂房,需要多少工人,工人的工资怎么算,原材料从哪里来,先期投资得要多少钱就够。等等等等,心里都谋划好了。
可唯一缺的就是钱。自己的钱不够!
当然了,即使是钱够,他也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往里填。一是生产的再快,今年也赶不上了。这东西具有很强的季节性,过了这个村,就得再遇明年那个店了。回报的周期太长了,根本不合算。有那银子南洋跑两趟,翻一番的钱都赚回来了。二是分担风险,做生意从来没有说谁一定能稳赚不赔的。
不过返回来又想,要是自己有图纸技术,干嘛还得自己掏银子?这是不是傻?万岁爷可都说过,技术是可以入股的。这个道理完全说的通吗?
管我的技术是怎么来的?我脑子活掌握了先机这玩意就是我的。
回头就去那个什么专利管理司去,给这玩意上一个专利去。
钱眼里有火呢,所以赚钱的事那得赶紧,能今儿办的绝对拖不到明儿,要不然谁知道钱归谁了。于是也不嫌弃热了,灌了半壶凉茶,出去找愿意出钱的人去。
九爷的口碑一向是好的。消息一放出去,去茶馆包厢找九爷的就络绎不绝。
商家是闻风而动啊,但到底是抵不过贵人们。别的不说,光是兄弟子侄们,就把九爷给围了。这个说九弟你不讲究,有好事不想着哥哥。那个说九哥你怎么能这样呢,弟弟的日子如今也不好过,上要赡养老娘下要顾着儿孙,一个府里住着四辈人,都过程这德行了,做哥哥的你也不说拉一把。这边还没应对好呢,那边就是九爷啊,咱么说起来也不远吧,亲堂兄弟吧。不能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吧。那些侄儿更是,这个端茶那个倒水的,说捎侄儿一块吧。侄儿刚娶了媳妇,这点钱再不拿出来赚钱,回头连零花钱都没有了。
说的好不可怜样的。
弘历都听见风声赶过来了。富察氏说的是对的,将手里的本钱叫给能干的人叫他们用钱滚钱赚钱去,比自己没头没脑的瞎转来钱快的多。不挣钱不知道挣钱的难,这话真没错。想自己这么长时间赚了多少,说起来能羞死人。以前那些当官的,都是捧着价值连城的古董上门才能求自己一副字画的,但现在呢?一副字画拿出去,人家就给出二两银子。一家字画铺子不识货,两家是瞎了眼,三家那绝对就不是人家的问题了。自己又不傻,马上明白这是为啥。不是自己的画值钱,值钱的是被皇阿玛看中的那个皇阿玛的身份,人家求的不是画,求的将礼不动声色送到自己眼跟前,叫自己对他们有个印象。要说起画,也就只值个二两银子。这个打击可不是一般的大。赚不来银子,心里那个不得劲啊。真没法说了。初一十五进园子陪皇阿玛和皇额娘,自家福晋头上是什么首饰都没有,只两朵假花带着,不像是三嫂和五弟妹,首饰换一套又一套的,从来不见重样的。听说是三哥在他的庄子上弄了什么反季菜,今年春上,一斤青菜能卖出二两银子去,很是大赚了一笔。弘昼被打发去守陵了,但架不住他早前安排的好,这里投一股,那里有他一份子,人家那红利按月就给五弟妹送去了。月月都不落,或多或少的,听说总有的。你说一样的皇子福晋,就自家福晋寒酸,哪怕是富察氏不说什么,自己作为男人,这脸上也不好看吧。拿钱想在好的铺子里入股的,可这京城开铺子的,哪个背后能没人呢?小铺子那三瓜两枣自己看不上,大铺子人家背后的主子不一定就买自己的帐,真要硬来弄到皇阿玛那里都是事。再说了,自己手里的本钱,人家大铺子看不上。就是九叔九婶这种大买卖,自己这万儿八千两的,人家那盘子大,扔进去连个水花也听不见。倒是有些小商人想投过来呢,可自己真要混成那德行,自己都瞧不上自己。正想着是不是拿钱开个瓷窑,就听到这边九叔在找人一块做个不小的生意,紧赶慢赶的,到这里都算了晚了。
不过人一多,他倒是不尴尬了。都一样的龙子凤孙,一样想着赚钱呢。
他也忙凑过去,“还不知道九叔要做的什么买卖?”
九爷心说,这种事我能说吗?先说了谁抢在头里还有我什么事?他看了弘历一眼,果然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位跟弘昼还真是两个娘生的,两人在生意上……脑子真不在同一水平线上。但到底是皇上的儿子,不能给挡回去。不光不能挡回去,带得热情的招呼,“……四阿哥啊,要是你信得过九叔,钱就放九叔这儿,剩下的别管了,明年这个时候,等着收钱吧。”
弘历的笑一下子就僵在脸上了。九叔这信誉是有保证的,钱给他肯定是有赚的。人家谁都没有应先应了自己,这个脸自己要是不接着,那明儿真诚笑话了。可这周期太长了,说真的,家里等着米下锅呢。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下个月底就是太后的生辰啊。就算不怎么大办,自己这亲孙子拿去的东西能寒酸了?自己投了钱就是想着下月的这个时候能拿利钱的。可如今九叔一开口就说明年……身上这点本钱一递出去,府里可就真剩下两三千两银子了。怎么往下过是个问题了。
九爷看弘历犹豫,就似笑非笑,“怎么?信不过九叔?”
“哪里?”弘历将匣子递过去,“今儿带的不多,这些先给九叔吧。”
九爷拍了拍弘历的肩膀,“放心等着,保证明年一季赚的比其他生意一年赚的都多……”
弘历笑了笑,拱手告辞出来了。出来了就迷茫了,摸了摸荷包,这里面是七八两碎银子。跟吴书来道:“人这一辈子要是只为了银子汲汲营营,想想也怪没趣的。”自己并不擅长这个。
吴书来心说,我的阿哥爷啊,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可不都在为银子汲汲营营吗?
为了银子汲汲营营的九爷,敢在银行下班之前,急匆匆的过去将身上收来的银票都给存上了。十六笑的跟多花似得,“弟弟是想找个营生比登天都难,九哥却是看什么都是生意,叫人不服不行。”
九爷正在数银票呢,谁多少谁多少都得记住了,他别的记不住,只这东西,记得准准的。打开弘历给的匣子,才八千两银子,瞧着手面,说是皇阿哥都没人信。老四也是心狠,真就撒出去,说不管就不管了。心里感叹这个,那边却应付十六,“你拉倒吧。银行是这世上最好的生意。你说万岁爷怎么把这个交给你掌管了……”要是搁在自己手里,只看着银库里的银子,心里就觉得满足。真能打多活十年也不定。
十六嘿嘿的笑,越是运作就越是觉得这里面藏着的东西奇妙无穷。他心里美呢,也没忘了自家的生意,“……以后缺钱了,别找别人啊。咱们银行可以贷款,还可以参与投资的……”
又多了很多从来没听过的新鲜名词。
九爷数着银票抽空看了十六一眼,“哼哼……你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用的……”
在行业不怎么规范的情况下,跟十六的合作还是慎重着些。跟私人合作,赔了对方也只得认了。可真叫银行这种官方机构赔了,以后的麻烦多着呢。他自己做不到完善,自己可不得小心着些。
不跟十六废话,将银票存完回到家心里挺美。
九福晋热情的迎出来,“回来了?热的很了吧。水都叫人准备好了,叫太医开的方子熬的香汤,泡了解暑去痱子的。可好了!你闺女喜欢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