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瑕看着钱氏,本来是一肚子的话,这会子一句也不想说了,默默的磕了头就退出来了。
可是回去的路上,还是一个劲的抹眼泪。好半晌才道:“那金氏着实可恶。还是太便宜她了!”
事实上,四爷给贾珍少了信过去。贾珍当晚就叫人把贾璜一家往老家送。京城里,还是别待着了,回金陵去吧。这边的院子也收回了,不叫贾璜住了。
贾璜叫嚷着,回了金陵就休妻,这是气话还是真的,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口角惹出来的是非,来势汹汹,却也褪的干净。
这边一动,王熙凤就得了信了,还问平儿:“绝对不是这么一点子事!你再打听打听,必是有个缘故。要不然,那人在府里圆滑惯了,不是逼急了,不会骑着马扬着鞭子就进来了。她这哪里是打了金氏就了事的,这分明就是进来耀武扬威给人看的。”
平儿应了一声,“我这就去问问。”
而另一边,周瑞家的摸着头:“太太,那也太恶的性子。真真是边陲长大的武夫之后……”
“胡说!”王夫人瞪着眼睛:“以后收了你嘴的话。武夫性子如何了?武夫性子难道不好?”
最好没有了!
这股子煞气,正好能替府里挡一挡的。
王夫人这么想着,就收了脸上的怒容:“这事当真跟你不相干?”
周瑞家的摇头:“没有太太的吩咐,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干这事啊。”说着,又靠近王夫人的耳边:“……那老不死的,今儿在老太太那,还没走呢。”
赖嬷嬷?
王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子,冷笑一声:“只怕这老虔婆,这回猜错老太太的心思了!”
第1333章 重归来路(11)三合一
赖嬷嬷小心的打量着贾母的脸色,这才低声道:“……主要是怕您看见这个,想起过去那个女人来……平白的心里添了不自在还得忍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奴婢心里替您难受。这口气怎么也憋不下去。您慈悲,但是老奴是真心心疼您。过去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老爷不知道,大老爷不知道,但陪着您这么些年的老奴,哪里会有不知道的?”
“好了!”贾母的神色比之刚才缓和了不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都是为了我打算的。可这眼界和格局未免小了些。以后,且莫要再如此行事。如今你也瞧见了,那孩子可不是一个忍气吞声吃哑巴亏的主儿……”
“您放心。这一切都跟您无关。跟咱们府上无关。都是金氏那个女人心眼小,生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赖嬷嬷低声道:“那两口子回金陵去了,路上,我们家老大就已经叫人敲打过了,保准不敢多话。这以后到了金陵,想要在族里讨一口饭吃,就更不敢乱说话了。这事,到金氏这里就完了。到不了老奴身上,自然就到不了您身上,更跟府里不相干。就算是敬老爷要如何,没有证据,也不好随意开口。”
贾母就又看了赖嬷嬷一眼,叹了一声,摆摆手:“知道了,退下去吧。”
赖嬷嬷赶紧起身:“老奴顺便去叫鸳鸯姑娘。”
贾母靠在软枕上,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赖嬷嬷躬着身子慢慢的退出去,出了门腰杆就又直了,理了理衣裙,抬手将头发还有钗环都整理了。这才从外间转入偏房,叫了正在做针线的鸳鸯:“快些去,瞧着老太太乏了。”
鸳鸯打发了丫头,又叫丫头叫了院子里的婆子,吩咐一定得把嬷嬷送回家去。
这才赶紧往里面去,可进去之后瞧见老太太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老太太不高兴,而且很不高兴。
鸳鸯小心的过去,轻轻的托起老太太的头。
贾母睁开眼睛摆摆手,一副还不想睡的架势:“我可是老了?”
鸳鸯忙笑:“瞧老太太说的,您长命百岁。”
“这跟长命百岁不长命百岁不相干。”贾母挣扎着想坐起来,鸳鸯赶紧扶了一把,人坐起来了,眼里就露出凌厉来:“人老了,就容易糊涂。鸳鸯,你说,我可是已经老糊涂了?”
这话鸳鸯更是不敢说了,只道:“可是谁惹着您生气了?”万万不敢说赖嬷嬷的,这屋里有多少的丫头都赖家瞧着伶俐,瞧着好,然后转送进来的。她只岔开话题:“可是为了珩大奶奶的事。”
只说是为了珩大奶奶的事,至于对这事的认定,是褒还是贬,就不是她敢随意说的了。之前瞧见老太太也不像是恼了珩大奶奶的样子。
贾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家里的爷们,但凡有老国公当年一分,我这把年纪了,又何必为这些不省心的操心。如今,反倒是一个外孙女,身上有两分老国公当年的样儿。”
鸳鸯赶紧道:“瞧您说的。珩大奶奶有两分国公爷的样,那咱们大姑娘,该有几分样儿?要论起福气,论起能为,自然是宫里的大小姐比珩大奶奶好上不知道多少筹……”说着,就又自己打嘴:“也是活糊涂了的,这怎么能比呢?咱们家的大姑娘福气大着呢。这以后……横竖都不用您操心的……”
贾母脸上的表情到底是缓和了起来:“是啊!是啊!这话很是了。”她又慢慢的躺下,像是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了。可就在鸳鸯要放下帐子的时候,听见贾母突然道:“院子里有那耳朵长,嘴也长的,就都打发出去吧。”
耳朵长,嘴也长?
鸳鸯马上知道说谁了,没想到,老太太会对赖嬷嬷心有不满。
她心里就有数了,赖嬷嬷办的事,并不得老太太的喜欢。相反,老太太对珩大奶奶的包容度,却比她之前想象中的更甚。
但打发人这事,老太太是不能做的。叫自己去做,自己说到底也是一个丫头。
她应了一声是,服侍老太太睡下之后,想直接就去找琏二奶奶了。
平儿打问这事呢,知道赖嬷嬷出去之后,就奔着这边来了。刚巧鸳鸯从屋里出来,两人就去鸳鸯那屋说话。
“老太太今儿睡的也不早了。”往常是除了吃戏酒,叫赖嬷嬷来乐乐,其他时候,是不会把人留到这个点的。
鸳鸯叫平儿坐了,给倒了茶就道:“你主子那是沾上毛就是猴儿的人,打发你过来,还当我不知道为了什么的。”于是这么着,那么着,就把事情跟平儿说了:“咱们关起门说话,这赖嬷嬷办事也是办糊涂了的。那好不好的,主子都没有半点意思,她就揣摩着给办了……”说着,就又叹了起来:“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家里有几件事,是管家老爷们不敢瞒着主子办的?”
平儿就皱了眉头:“再是想不到,老太太竟是疼珩大奶奶至此!”连赖嬷嬷都不喜了几分。
鸳鸯心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但这话却绝对不能对平儿说。自己的事情不瞒着相好的姑娘便是了,但是主子的事……别的不懂,那那句各为其主的话,她却还是明白的。
因此,平儿这么说,她只笑了笑,就道:“正想着明儿找你主子商量呢,今儿偏巧,你来了。老太太这几天心里有些不爽气,才说要打发几个人替她老人家去庵堂里跪经呢,院子里有几个丫头,属相是好的。明儿我挑出来给你主子送去,看你主子怎么安排吧。”
平儿心里就明白了,这是想打发人,偏想出个这样的体面主意来,她马上就应承了,“这有什么,只管交给馒头庵那静虚老尼便是了,能有多麻烦?”
馒头庵便是水月庵,静虚又是常到府里走动,不拘是哪天,把人带走便是了。
鸳鸯就笑:“成。那我就不去了,只管拜托你们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