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大胡子那位冷哼,“不等坏只怕就得被人拆成废铁给卖了。”
所以,他们是自发在这里看厂子的?
“这两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吧?”她问说。
年长的那位就叹气:“也就是凑活着能过。你说生产假药吧,咱们工人又不能知道。工资看着给的不算多,跟别的厂子比就是个中不溜吧,但咱们的奖金多啊!每月都有奖金,年底的奖金更丰厚,都能抵得上一季度的工资了。所以啊,厂里的职工,那几年的日子相当可以,都还攒下点家底。”
是说有点存款。
看对方这与有荣焉的样儿,是对吴虎子是相当满意的。假药不假药的,很多工人真不知道。但就是知道跟着这个老板有肉吃。
可那两年攒下点钱,也不顶事啊:“如今这钱不值钱了。”
贬值了嘛。
这两人就叹:“是啊!如今那钱不顶钱用了。日子都不好过了,凑活吧。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前家里的老人孩子病了,回来厂里还能给补贴一部分,如今呢,家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谁家的老人不是一身病,谁家的孩子没个感冒发烧痛疼脑热的?”
林雨桐坐在砖砌起来的花坛沿子上,沉吟半晌才道:“厂里的福利制度能给我看看吗?”
年长的就看大胡子,然后再看林雨桐:“真是看咱们厂子的?我们每年也派代表去信访办上访的,可人家都说要研究研究……如今研究出来了?”他有些拿不住林雨桐的身份,是商人还是官方的身份,“您到底是?”
林雨桐就道:“吾桐集团听过没?如果没有,那娘娘牌呢?听过吗?”
吾桐这个也听过,娘娘牌如今谁家不用?
厨房那一套,除了食用盐之外,从什么酱油醋食用油,到味精鸡精五香粉,就没有不是娘娘牌的。来客人了,老婆给孩子五块钱说去买一块卤肉,要娘娘牌的。顾不上给孩子做饭,给孩子几块钱,买几个热馒头就着娘娘牌的酱,就是一顿好饭,孩子吃的比下馆子还高兴。过年了,去亲戚家送礼,那必然是娘娘牌的点心。便是四时八节的点心,从正月十五的汤圆元宵,到清明节的清明饭,到端午的粽子,八月十五的月饼,就没有不是娘娘牌的。还有家常小区门口的那种摊子,早上卖早饭,平时也卖馒头切面,就是各种的烙饼人家也带着的,据说都算是吾桐集团餐饮公司的。
两人对视一眼,就不由的问:“做饭的也能做药了?”
怕又被晃一下吧。
林雨桐就笑,给两人举例子:“我们是出资方,就是说我掏钱,请懂行的团队。这个团队是从医学院请专业的人士,也有医学界的专家教授,他们做研究,至于生产,又是另外一个管理团队。”
大致的意思明白了,就是她是大老板。然后老板请两拨人,一拨人管研究,一拨人管生产。这产品出来得做研究的说,是合格的,就是他们叫生产的那种药,然后药才算合格,才能往外卖,是这个意思吧?
大概齐就是这个意思了。
“请这个请那个的,你有钱赚吗?”其实是想问,利润都被这么分润了,到了职工这里,还有吗?
林雨桐就笑:“所以,我得看看咱们的福利情况,没有金刚钻不敢拦瓷器活啊。”
“我去拿。”一直没说话的大胡子转身走了。
林雨桐才跟年长的问两人的姓名,知道年长的这个叫孙十一,大胡子叫向大力。
向大力回来的很快,拿了一个装订的很好的册子,看的出来,保存的很好。
林雨桐翻了翻,她翻的很快,十分钟就看不多看完了,合上册子之后,她就问两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吾桐集团拿下咱们新源药厂,咱们给的工资待遇也是大部分厂子的平均值,但是各项福利措施在这个基础上还可以完善,优化,但相应的,管理上也会更严格,你们觉得,大家能答应吗?”
孙十一眼睛一亮:“你们真打算要我们厂?”
林雨桐叹气:“其实你们等了多久,我们就努力了多久。之前是你们厂子的财务清算还有案子的后续没办完,我们没法子接手。但这中间我们的工作没少做,甚至连高校和一些专家都联系好了。像是省医院,省中医院,省医科大学,都将是咱们的合作伙伴。但是好事多磨啊,京里来了位……那位是想做保健品的,横插一杠子进来。你们是做药厂的,按年纪算,厂子还是国营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是厂里的职工了。从你们的角度,你们觉得,这所谓的保健品,能热几年?”
“那都是有钱人人哄人的东西,咱们谁吃那个。”孙十一就说了一句。
林雨桐点头。
孙十一也有自己对这事的看法,应该是代表大部分的看法的,“人吃五谷杂粮得百病。只要这世上还有人,就没见把当大夫和卖药的饿死的。”
是啊!人能不吃保健品,但却不能保证不生病不吃药。
生病可不分什么有钱人没钱人,是人都得在这个上面花钱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保健品是有风险的,但是药品,只要货真价实,那肯定是稳妥的。
林雨桐就说:“人家一插手,倒是叫我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我想来看看,能不能揽下这个瓷器活。要是行的话,带我在厂里转转,叫我心里有个底。”
这没什么不能看的。两人带着林雨桐转了一圈:“咱们厂其实真挺好的……”
是挺好的。尤其是这块地皮挺好的。
林雨桐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试探着问两人:“你们说,要是咱们的厂建的远一些,比如在城郊,咱们的工人愿意过去上班吗?”
只要有稳定的工作,谁还在乎远近?
如今也不是当年了,家属院跟厂子就住对面,出了这个门进那个门,方便。
向大力就问说:“您是怕拿不下这地皮吗?”
林雨桐苦笑,却没有多解释。
向大力看了孙十一一眼:“地皮是死的,靠着地皮也不能养这厂子千十口子人。”
是说觉得这个无所谓。
林雨桐倒是意外的看了向大力一眼,郑重的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两人:“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去吾桐找我也行。或是有什么难处,咱们的工人有什么难处,都能找我。”
好像是地皮跟厂子分割的法子叫她下定了决心一样。
向大力就接了过来,林雨桐起身告辞:“你们忙吧,我今儿先回了。我会尽快给你们回复的。也请你们帮我问问大家的意思,要是行的话,做个登记,看看有多少人有意愿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两人都应了,把林雨桐送出去看着她上了车。
等车子离开了,孙十一才问说:“是真的吗?”
“人家干啥跟咱们开这样的玩笑?”向大力就道:“没听明白人家的话吗?有人跟他们竞争呢……”
没指望的时候人就不盼着,一旦有了指望,那就不光是盼着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