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笑,“我若是能科举取得好名次,将来咱们也回青城山,如先生这般盖一所别院。我不是研究学问的料,咱们仍如边城那般,行医救人,多好。”
赵长卿笑,“要是能在这般美景中住一辈子,不是神仙也仿似神仙了。”
夏文大笑,握住妻子尖尖十指,“所以才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夏文苏白赵长宁夏武都在跟王老夫子请教学问,赵长卿带着夏玉去女学中玩儿。这所女学的课程并不局限于诗书学问,还有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审美课,夏玉跟着苏先生念过几个月的书,便也跟着听。
女学念书的时间并不长,每日上午一个时辰而已。而且,能来念书的,都是有些家资人家的闺秀,最大也不过十三岁。有些年纪小的比夏玉还小一些,夏玉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天天都来听,还认识了几个朋友。
穆氏听闻赵长卿亦是自幼念书,两人谈及史实,还让赵长卿教了几日史书。
夏文苏白一行一直在王府住了小半个月,方告辞。
夏玉很有些不舍,跟她大哥嘀咕,“我也想来念书。”有很多同龄的朋友可以一起玩儿。
夏文道,“嗯,回家跟爹娘商量商量,来念书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玉高兴起来,眉开眼笑,“哥,咱们去神仙宫玩儿吧,大嫂还没去过呢。”
夏 文正有此意,一行人便去了神仙宫,此地香火极旺,听说占卜是极灵的。赵长卿早在书中知道神仙宫的名声,来回转转,也不觉着与其他的宫啊观的庙啊寺的有什么 差别,无非是更加气派些罢了。赵长卿只是有一样不解,问夏文,“不知唐神仙是道家,还是佛家?”里头的人都披绣满星辰的玄底大氅,比佛道的衣裳多了一分贵 气。
夏文笑,“既非道,亦非佛,唐神仙是有名的阴阳家,这神仙宫供的是阴阳。”
赵长宁进正殿一看,大为惊叹,咋舌道,“二郎神也才三只眼,这神仙好生厉害,竟有四只眼睛。”彩色泥塑上面,眼睛上面的脑门儿上还有两只眼睛。
“是啊,传闻唐神仙一眼看世间万象,一眼看前尘别恨,一眼看后世离情,还有一眼看星空奥秘。”夏文拈了香,笑与赵长卿道,“咱们拜一拜,这神仙宫是极灵的。”
赵长卿同夏文拜过神仙,夏玉又叫着赵长卿去占卜,赵长卿笑,“你去卜一卦吧,我就不卜了。”
夏玉再三道,“嫂子,灵的很,非常灵。”
赵长卿笑,“走吧,我看着你卜。”赵长卿不知别人如何看待命运,但据她前生今世所感,命运之莫测,恐怕就是占卜出来亦是无可更变的可能的。若能轻易改变命运,便也不是命运了。
大家自神仙宫分道,赵长宁苏白还要在青城山拜访道观,有赵五叔几人和一位王老夫子府上的管事跟着,夏武也不想回家,便与赵长宁苏白一道。夏文带着赵长卿、夏玉到神仙泉接了两罐子上上好的山泉水方回家,夏文笑,“这是青城山上最好的泉水,回家咱们煮茶吃。”
夏玉听个正着,冲兄长做个鬼脸。赵长卿一笑,“好。”
夏太太听说赵长宁等继续在青城山赏玩风景后不禁埋怨儿子几句,“阿武才多大,就是阿宁阿白,也不过十几岁,叫人不放心。赵五叔老成,只可惜不是咱们本地人,你做姐夫的该跟着一道去。”
夏文笑,“我借了先生府上的管事陪阿宁他们一道,这青城山上,有几个不认得先生的?就算我亲自跟着也不比先生府上的管事更可靠。”
夏太太点头,“这还罢了。”
夏玉嘴快,便与母亲说了想去王老夫子那里随穆先生念书的事。夏太太有些犹豫,夏玉道,“以前我都是跟着苏先生念书的,自回来也没书念了,穆师娘那里有许多年纪相仿的姐姐妹妹,我也想去。娘,让我去吧。我都问过了,一月二两银子。”
自 回了家乡,夏老爷弄了盐引,家里渐有了些进项。何况,夏太太回娘家时,母亲给了她些银两,她本不想要,老太太很是不高兴,硬塞给了她。娘家兄长也私下给了 她些银子。夏太太并不是舍不得一月二两银子,她见识了纪大太太、苏先生、赵长卿这样的人品,也很愿意闺女念些书,只是犹豫道,“你祖母最讨厌王老夫子,你 就是想念书,也寻个别人家。”
“别人家哪里让我去念书呢。”夏玉道,“不要跟祖母说是穆师娘家就是了。”
夏太太心说,你祖母既不聋又不瞎,不告诉她,叫她知道内情更得生气。夏太太道,“待你爹爹回来,我跟你爹爹商量商量再说。”
夏玉有些不愿意,对夏文眨眨眼使眼色,夏文笑,“阿玉多认几个字也好,起码以后看账本子也便宜。不然,若大字不识一个,账本子都不会看,给人一个糊弄一个准。就是先生那里,主要也是师娘在授课,”
长 子的意见比当事人夏玉的意见更有说服力,就是夏太太,别看出身商贾,当初也念过几本书,大家小姐一样的长大。想着女儿现在年纪还小,念两年书以后说亲也好 听。夏太太笑,“这也有理。”说闺女,“这也别急,你去上女学,王家离咱们家也得大半个时辰的路,车马上也得想法子呢。”
夏玉笑,“我不急,娘放在心上就是了。我可不想当睁眼瞎。”
夏太太掩住女儿的嘴,轻斥,“你这张嘴,在你祖母屋里可不敢这么说。”夏太太、夏姑妈、赵莲都是没念过书的。
夏玉吐吐舌头,笑了。
果不其然,甭管夏老爷、夏太太如何说,夏老太太一就是一句话,“不行!”她还别有高论,“好端端的女孩子,学论女红针指倒罢了,可不能去学那些阴阳怪气。”末了自己阴阳怪气的加了句,“我管不了别人,这是我亲孙女,我总管得了!”
赵长卿根本没理会夏老太太,夏太太很是生了几场气,夏玉也哭哭啼啼,还是夏文道,“我要准备明年秋闱,想着早些去成都府,叫小玉跟我们去成都府吧。家里也能清静些。”到时在成都府里给妹妹寻个女先生也便宜。
夏太太吓一跳,“要去成都府?咱们家里离成都府也近的,大半日的马程罢了,怎么要去成都府呢?”
夏 文道,“这也是先生的意思。咱家离成都府虽近,还是成都府的消息来得全面,还有一些时文,这几年恐怕也有变化,我得去成都府打听打听这次提学大人是哪位, 喜欢什么样的文风,这些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好的。何况咱们蜀中秀才都要去成都府的,与人文章切磋也便宜。这次在先生家见着了冯殷,他也打算过去的。我们一 道做个伴。”
夏太太道,“那也得先给你小姑妈送信儿才好。”
夏文道,“若我一人还罢了,如今拖家带口,还有同窗一道,显得累赘,也太麻烦小姑妈了,待到了另寻房屋租赁着住下就是。”
夏太太不同意儿子的话,道,“麻烦可怎么了,这是你亲姑妈,你这娶了媳妇头一遭上门,本就该去的。你要是另外租了房子,才叫你小姑妈不高兴。你小姑妈不是那等小气嫌琐碎的人,再说,你小姑丈也是翰林出身,你考举人,跟你小姑丈请教文章功课的也便宜。”
夏文道,“那我先写了信,托人给小姑妈捎去。待阿宁他们回来,我再安排着去成都府的事。”
夏太太笑,“这是应该的。”
夏 文与赵长卿说去成都府住在小姑妈家里的事,赵长卿笑,“亲戚间,原该多来往,只要小姑妈家便宜,很该去打扰一二。别的不说,你是娘家的亲侄儿,到了成都府 不去小姑妈家,叫小姑妈知道了也不好。还有,因我与你一道去,还要与小姑妈说明才是,咱们丫环小厮的也有几个,又有你的至交同窗,提前给小姑妈个准信儿, 也叫长辈心里分明。”
夏文笑,“一会儿我就写信。”
此事与夏老太太一说,夏老太太也知孙子前程要紧,只是道,“去念书,专心攻读文章是正经事,何必这样拖家带口的,倒叫文哥儿分心。”
夏太太理由充分,道,“上次文哥儿秋举,就因身边没个可靠的细心人,考试的秀才凭证都没带,结果误了一科。他这个粗心大意的毛病,非得他媳妇跟着,我才放心。再者,他们回乡也有些日子了,还没去小姑子家问过安呢,正好一道过去。”
夏老太太想到长孙那丢三落四的性子,便不说话了。
因赵长卿不在,夏姑妈是极敢说话的,道,“既然小玉过去,也叫莲姐儿跟着一并去吧,这孩子这些日子总有几分不开心,我正想叫她去她姨妈家散散心。”
夏太太笑,“姑太太就这一个宝贝丫头,别的倒好,我就是担心莲姐儿跟她表嫂合不来。”
夏姑妈道,“看大嫂说的,又不是叫文哥儿媳妇照看阿莲,到了妹妹家,自有她小姨妈照看她。”
夏太太笑,“有姑太太这句话,我也好交待儿媳妇。”
夏姑妈讽刺,“大嫂如今说话,越发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