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言觉得她这么哭下去,实在太伤身体了,边拍她边开始跟她说话。
阮绵绵果然竖起了耳朵,哭声渐止。
“你怎么知道的?又去我家瞎打听了,你到底埋了多少眼线?”阮绵绵总算是抬起头,眼睛红肿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自从顾财神爷进了阮府之后,阮家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比阮绵绵这个阮家人知道的还清楚。
顾谨言轻笑了一声,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块手帕给她擦眼泪。
阮绵绵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还在他的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直了身体,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手帕自己擦。
顾谨言捻了捻手指,刚刚他的指尖上沾了她的一滴泪。
“下人可不敢这么说你,我知道的都是你儿时的事情,刚会走路就变成小跟屁虫,天天哥哥长哥哥短。每次放烟火,你都舍不得走,人家放完了,你还说要家里的下人去买烟火继续放。”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阮绵绵又再次鼻子发酸了,竟然是她的兄长跟他说了那么多话。
“哥哥还说了什么?”她好奇地问。
记忆中的兄长,已经完全模糊不清了,现在从顾谨言的口中听到,她尘封的记忆似乎被挖开了一个角。
“他跟我说了许多,一半是生意,一半是你。”顾谨言边说边看了她一眼,似乎透过她的脸,在回忆已故的老友。
“他说他死了有很多遗憾,他对上海滩生意场很有想法和抱负。对于亲人,他最放不下的是你,太太虽身体不好,但是却极聪明,只是性子执拗,很容易钻牛角尖,只怕与你爹之间的恩怨,会牵扯到你。你那么傻,别人一块糖就能把你骗走,他的小妹妹应该是这世上最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以后找个体贴忠厚的丈夫,一切的风雨苦难都有他挡在你的面前……”
顾谨言倚靠着椅背,神色之间带着怀念。
“如果他不死,必然比你爹优秀。或许被称作财神爷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北有顾谨言,南有阮启舟。”
阮绵绵听到“阮启舟”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我跟他一起被绑了五天,就成了生死之交。我欠他一条命,如今来还债。他最放不下你,他的小妹妹,所以我来看看你。”他转头,极其认真地看着她。
阮绵绵终于明白,为何挑剔异常的顾财神爷,会答应阮府居住,因为这里有他已逝故人的执念。
她回看他,再次泪眼汪汪。
眼前的男人英俊,成熟,聪明,似乎一切的光环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而她的兄长与顾谨言同龄,甚至意气相投,都是商人之子,两个人好像一下子重叠了。
阮绵绵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喊兄长。
少女细瘦的胳膊,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归家的小崽子。
“乖孩子。”他摸了摸她的后脑。
“我哥哥不这么叫我。”
顾谨言从善如流地改口:“小绵羊。”
她吸了吸鼻子,满意地点头:“嗯。”
等了片刻,他才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别跟叔叔撒娇了,鼻涕泡都出来了。”
阮绵绵瞬间就觉得眼前美好的肥皂泡碎了,她的哥哥一直都是温柔得不得了,得了一块糖看见她流口水,立刻就全塞她嘴里的。
哪会像眼前这老男人,总爱欺负小姑娘。
“你就不能装得久一点?”阮绵绵瞪着红肿的眼睛看他。
“太脏。”他边说边把风衣脱下来,直接往前面丢了过去。
那件风衣恰好丢进了郭涛的怀里,他一言不发地叠好衣服,乖乖地放在旁边。
“你看郭涛都嫌弃你,那领口泛白的东西就是你的鼻涕眼泪。”顾谨言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挑剔。
郭涛只有闭嘴,他哪敢嫌弃,只是爷的东西都是不让旁人碰的,连贴身伺候的都不敢抱怀里太久。
因为财神爷会嫌弃那衣服上沾了别人的味道,可是方才他搂着六小姐那么久,之后沾了鼻涕还不扔。
要知道平时他都是要把衣服给烧掉的,这区别对待简直没眼看了。
“你既然来还债,就该照顾我,为何见我第一眼要捉弄我?”阮绵绵想起他们之间的不愉快,立刻问了一句。
顾谨言轻咳了一声:“试探一下你,没想到你跟你哥简直不像一个娘生的。你哥那么聪明,你笨得跟个小鸭仔似的!”
阮绵绵瞬间就被点炸了:“有你那么试探的吗?你让一个会武的随从,对着半大的小姑娘脚底塞弹珠,你找出一个不会摔的给我瞧瞧。还说我是小鸭仔,下回下棋的时候,一定把你这个小鸡仔虐得服服帖帖的!”
“那你需不需要叔叔的照顾?”顾瑾言被她说得有些尴尬,立刻气势很强地问了一句。
实际上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当初他见面的时候,用弹珠测试小姑娘,那真是一个蠢主意,但顾财神爷如何都不会低头认错的。
阮绵绵直接就想拒绝,但是面对似笑非笑的顾瑾言,她立刻迟疑了。
眼前的男人是让整个上海滩大佬都警惕的顾财神爷,具体的实力与资本,都还没有展露出来,仍然蛰伏在一角。
但就算是没有发挥实力,依然让阮富忌惮成这样。
“当然要,我一向善解人意,顾叔叔要还债,我岂有阻止你的份儿。只盼着顾叔叔多多照顾我与八弟。”她眉头一挑,就换了语气。
阮绵绵自知对上阮富,她自己还嫩了不少,顾瑾言这个强有力的外援必不可少。
“果然是聪明的选择。那以后多听话,首先就不许再提弹珠那件事儿了。要知道你是叔叔的人,叔叔想让你摔,你就不能站着!”顾瑾言十分的满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脸上露出了自认为亲和的笑容来。
阮绵绵脸色一变,气得牙痒痒,眼前这男人就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