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看‘朋友’。”等到李建成站在他面前,孙无情双手老实地背在身后,沉静说道。
“谁告诉你‘朋友’在这里的?”李建成没有太多意外,一个机器人端来两杯咖啡,房间里温柔的香气四溢。
“安然学姐。”
李建成喝了一口咖啡,说道:“看了校长的资料了?”
孙无情点点头。
“以后,只要是对外出任务,‘朋友’会给你配置反侦察的特殊眼镜。等张休老师回来,我会给你安排他的心理课。知道了联邦的秘密,你就要有保守它的义务。”李建成正在履行他的职责,他管理着学院的诸多权限,任何一个新人进来,都要告诉他们保密的重要性。然后他用食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一点蓝光在皮肤下一闪而过,转移到了手指上。最后,他又把食指印到了孙无情的额头。
这是进入“朋友”体内的一次性权限。
“你要明白,为什么是你能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我看到你下来,会无理由的给你这个权限。”李建成看着孙无情,那张如树皮般的老脸露出回忆的神色:“整个联邦有三处地方储存着大量的计算集群,相应的,就有三个保管着这个权限的人。如果他们死了,权限自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这个人选,除了他们的接替者之外,没有人会知道。”
他带着孙无情从另一个通道往下走,两侧的金属墙壁越走越窄,最后摆在孙无情面前的,是一扇平平无奇的铁门。
“上一个持有进入提乌斯学院,‘朋友’计算中心权限的人,是你母亲。而上一个被允许进入首都数据中心,数据集成区域的人,是你父亲。无情,你是有资格了解的。但如果你想去国务院下的那片区域,可能没有这里好进。”李建成笑笑,留下孙无情一个人,返回了管二的牢房。
孙无情看着眼前这扇门,想起了秦楚安对他说的一句话。
如果有任何问题,前往首都数据中心,“朋友”会为你解答一切。
他并不知道“朋友”有三处“藏身之地”,但后半句话,应该没错。
所以孙无情推开了门。
李建成已经提前给他穿上了太空行走的设备,背后背着一个氧气瓶,看起来就像是要去潜水。
因为这里,没有氧气。
展现在孙无情面前的,是无穷无尽的计算集群。孙无情浮在半空中,低头看去,书架一般的机柜一直延伸到幽深的地底,竟是看不到尽头。
这里已经不再为人类设计任何活动空间。无数的机械臂像一架架汽车,在管道上滑行,更换烧毁的cpu,或者修复破损的外壳。即使隔着一层太空衣,孙无情也能隐隐感觉到四周的寒意。
一直在运作的硬件会散发极大的热量,更别说这是上千米深的地底,但作为计算机,只有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才能保证导体的传导性。
这才是机器的生存空间,于此相比,数据中心那块巨大的屏幕还有围绕着它的几百台计算机,只不过是它的四肢而已。
这里,才是“朋友”的大脑。
很快,一块蓝色的屏幕浮现在他眼前。
“您好,孙无情先生,您的数据权限是s级,欢迎您查阅联邦资料,但请注意不要损坏这里的硬件……”机械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和在学院里使用网络的感觉一样。
“我和你的谈话会被记录吗?”
“是的,任何能被记录的事件,我都会记录。”话音刚落,“朋友”便给出了答案。
非常耿直,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我想知道我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孙无情想起刚才被自己打得面目全非的铁桩,发现自己早就越过了五级的门槛。
这只能是科学。
“细胞记忆。”“朋友”迅速地回答道:“正常的人类是靠外力来促使他们的肌肉成长成适合他们发力的构造,但你的改变是从内部开始的。也就是说,任何形式的锻炼,你的细胞成长都会按你曾经做过的动作来进行。如果你学到一个武术招式,最普通的挥拳,也会让你再次做出这个动作时,更加熟练。”
对这个答案没有意外,孙无情想起了“朋友”曾经控制他的身体,完美的演示了一遍管甚交给他的武术招式,从那以后,他使用时确实一次比一次轻松。
但再往上问,这个技术出自于何处,是谁在控制,“朋友”便闭口不言。
他的权限已经不够了。
“最后一个问题”孙无情思考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你知道首都外的那个人工智能可以连入我的大脑?”
“是的。但涉及到执行权限的问题,我和它隶属不同的系统,我能接收非首都的所有数据,但它的行为,我没有权限干预,决策权在现任总统手中。我只是为联邦服务的一台机器。”
“我想知道,谁有权限知道这件事?”
“抱歉,高于您数据权限的人员名单,您没有权限查询。”
听了这句话,孙无情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如果是首都外的“朋友”,现在应该帮他想办法绕过这些破规定吧。
没有更多的问题,他担心他今天的行为会被有心人查到,也不敢再逗留,于是决定转身离开。至少他身体的改变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他也没有奢望能得到更多的自己无法掌握的信息。
但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耳边再度传来了那道冷酷的机械音。
“根据我的计算,孙无情先生,任何通过自主决策来连接人类大脑的机械生命,才更应该小心,不是吗?”
这道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在复述一个事实。
孙无情转过头,身后无穷无尽的计算集群依然在忙碌着,无数的机械臂正在紧张的修补受损的cpu。这里就是这台机器的大脑,这里计算着整个联邦。
但那道声音仿佛自脑海中传来,让人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他想起首都外“朋友”说的一句话:“首都内的‘朋友’可能已经连接上他的大脑,却选择没有说话。”
但现在它提出了一个新的论点。
真正的机器是没有感情的,如果这样,擅自连接他的大脑并给他提供帮助的那位“朋友”,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吞了口唾沫,离开了这幽深的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