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直言不讳”,看似磊落,可是却也……
“竟如此?”薛皇后此时正与七皇子说话,不知为何竟笑了,见七皇子蔫头耷脑,便摸了摸他的大脑门儿笑道,“日后,赢过他就是。”
“小七知道。”不过数日,七皇子仿佛长大了许多,奶声奶气都不见了,用力点头。
“你这舅舅,比武输了,竟懊恼成这样。”薛皇后指着七皇子与夷安笑道。
“若输给护卫,舅舅不会这样沮丧,莫非是有与舅舅年纪相仿的子弟?”夷安便好奇地问道。
“仿佛是谁家的小子……”薛皇后见七皇子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叹气,便想了想,与夷安笑道,“仿佛是你长嫂家的小子,只是模糊些,我及不真切。”
薛皇后是想为七皇子铺路的,如今正帮七皇子挑选在宫中的玩伴,择勋贵与文臣家中与七皇子年纪相仿的孩童入宫,日后一同长大,这情分就与旁人不同,其中就有夷安长嫂段氏家中的幼子,只是她到底不能确认,因此含糊了些。
夷安想到从前远远地见过嫂子那幼弟一回,不过六七岁,就跟铁塔一样,小身子有力强壮,再看看七皇子,不由咳了一声。
这舅舅简直是一推就倒的节奏。
“安姐儿笑舅舅呀。”七皇子小大人能装多久呢?此时见夷安笑了,急忙冲过来扭着身子撒娇。
韦欢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七皇子在夷安的怀里滚。
她聪慧,自然看得出薛皇后的心意,这是在给七皇子结交朝臣,又不犯忌讳,哪个皇子没有一二伴读呢?心中讥讽,知道这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然而对上了薛皇后的目光,她心中一紧,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来。
皇后越疼爱七皇子越好,左右七皇子……
至于要不要提醒?
她凭什么要给四皇子留下一个真正的对手呢?
“舅舅吃的壮壮的,日后许就能赢了。”夷安抱住七皇子,从桌上取了点心与他,见他欢欢喜喜地叼在嘴里,只觉得心满意足。
“七皇弟还是如此喜爱点心。”韦欢顿了顿,见七皇子吃得香甜,还拿小脸儿蹭夷安的脸,仿佛十分亲近,心中嗤笑一声,这才用纤长的手指取了一块玫瑰糕递给正央求夷安再来一块儿的七皇子的面前,温声道,“既然七皇弟喜欢,多吃些也就是了。”
她捏着点心,嘴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然而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凉意,对上了七皇子的大眼睛时闪过一丝晦暗,叫七皇子微微一怔。
一时间仿佛停顿了时间般,七皇子看着面前的点心,抿了抿嘴角。
他不喜欢这个人,不愿意吃她手里的东西。
况他从小就知道,不是亲近的人递来的食物,是不能吃的。
不巧的很,在七皇子萧炜的心中,这位早就忘记的四皇嫂真不是亲近人。
“难道我的手上还有毒不成?”韦欢噗嗤一声笑了。
“您说笑呢,只是舅舅素来不爱玫瑰,却不好拂了您的好意。”夷安一笑,伸手接过了点心,在嘴边咬下一角,回头与韦欢慢慢地说道。
她嫣红的嘴角抿起,一口一口慢慢地,盯着有些沉默的韦欢,将整个点心都吃下去,目中也带着几分晦暗,温声道,“毒不毒的,在姑祖母处,可不好说。”
“安姐儿……”七皇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在外人面前露怯,竟然看着夷安将点心吃了,急忙去摸夷安的脸,见她对自己微笑,还是一贯的温柔,眼角就湿润了起来,再次看向韦欢的目光,就带了怨恨之色。
这是逼他露出胆小的模样,传出去叫人笑,还要说一句他心中多疑,不和睦兄嫂,简直恶毒极了!
不是夷安圆场,哪怕他伸手接了点心,也是叫人说一句勉强而为罢了。
不要看他年纪小,可是这些时候的学习,叫他知道什么人是对他心存恶意。
“安姐儿呀。”七皇子有些委屈,又有些怨恨,此时趴在夷安的怀里,掩住了眼中的痛恨。
“我也不爱吃这个,平日里这点心不过是在屋里觉着味儿好些罢了,舅舅知道的很。”夷安拿帕子拭了拭了嘴角,扣着七皇子的小脑袋,见韦欢有些笑意地看着自己,这才微微颔首,挑眉说道,“您虽是嫂子,只是仿佛不大对七舅舅放在心上,竟不知此事,只是也难怪,叫我瞧着,只怕这除了四殿下,您心里那都是些路人罢了,有什么在意的呢?都能理解,您也别有愧疚。”
韦欢收住了脸上的笑容,沉默地看着十分温柔的夷安。
这是倒打一耙,说自己连七皇子一个孩子都不能相容?
“行了。”薛皇后看了一场好戏,越发不耐,与韦欢说道,“小七如今挑食,你在这儿很久,自去就是。”
“如此,儿臣就告退了。”韦欢见七皇子拿屁股对着自己,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点了点头,又对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夷安微微一笑,十分宽容大气,这才退出了薛皇后的宫中。
“这位,比从前那几个强多了。”夷安与薛皇后笑道,“至少没有蠢在脸上。”
“坏人!”七皇子生气地握着小拳头叫道,“坏!”
“她很聪明,当年在闺中就是拔尖儿的人。”薛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从前,这才摇头说道,“很久之前,我很喜欢她。”
那时的韦欢清透可爱,是个极聪慧的小姑娘,韦妃又是个安静的性子,因此薛皇后对韦家颇另眼相看,曾相中了韦欢,想叫她给自己做个儿媳妇儿。
“那时四皇子已赐婚,我舍不得她,因此想将她指给五皇子。”薛皇后想到当年,沉默了很久,在夷安诧异的目光里冷淡地说道,“赐婚的旨意,我都拟好,就等着明发,那时还是五皇子亲自入宫与我请求,想要娶她。”
“后来为何……”
“她初时也点了头,只是后头因伤寒大病一场,几乎病死。不知为何,病好之后,还未痊愈就入宫与我央求,不想嫁给五皇子。”
想到当年单薄病弱,楚楚可怜的女孩儿伏在自己面前,只流着眼泪不想嫁给五皇子,薛皇后平静地说道,“那时正巧五皇子的侍妾有孕,有了庶长子,我也不愿意叫这样的好孩子陷到五皇子的那府里去,平白糟蹋了,就允了,想着与她另寻一桩姻缘。”
“若是如此,莫非四皇子从前赐婚的那位姑娘有什么不测?”夷安急忙问道。
“也是个红颜薄命的,”薛皇后摇头说道,“那一年京中生了时疫,死了不少人,那家的姑娘一病没了。小四守了三年的丧,转头进宫求我赐婚。”
她瞧着四皇子是个能为未出嫁的妻子守丧的人,也算有情有义,因此还格外另眼相看,允了这婚事,如今想来,竟觉得好笑。
究竟是有情有义,还是道貌岸然,饶是薛皇后,都已经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