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庆公主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当即就要出宫命人寻厨子,还不停向胡善围打听:
“苏州那么大,去那里找那家汤包店?”
“就在寒山寺那边,‘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唐朝诗人张继这首《枫桥夜泊》写的就是此处。”
“除了汤包,驸马还喜欢什么?”
“这个呀,我想应该是公主您吧。”
“哈哈,善围的嘴真甜,怪不得母后那么喜欢你……”
百草堂药铺,魏国公府二公子徐增寿气呼呼的说道:“妹妹,你当真要我三顾茅庐才肯回家?”
徐妙仪正攀爬在药房的竹梯上,上上下下的忙着配药,“时机未到,我现在不能回家。”
徐增寿说道:“你不是觉得爹爹没亲自来请,憋着气呢?”
徐达其实暗中来找过徐妙仪,洪武帝暗示了女儿和朱棣的婚事,一旦正式赐婚,徐妙仪肯定会回家备嫁。但此事在赐婚之前尚不易公开,连魏国公世子徐祖辉都不知晓,更别提浪荡子般藏不住事的徐增寿了。
徐妙仪敷衍道:“那能呢,我既然答应你回家,就不会食言,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话不算话?”
徐增寿说道:“好,我信你,不过最迟不能拖到过年,除夕那天你若还不肯回去,我绑都要把你绑回家。去年过年你负气出走市井,爹爹除夕都沉着脸,家里一点喜气都没有。”
徐妙仪暗想那时候洪武帝赐婚的圣旨应该下来了,便点头说道:“好。”
好容易打发走了二哥,一个宫里小内侍来到百草堂,亮了亮腰牌,递给徐妙仪一封书信,“这是胡典正给徐大小姐的亲笔信。”
胡善围已经升了六品典正,宫中颇受尊敬,只是身为女官,甚少有机会出门,她时常托付出宫的小内侍们捎带些书信或者宫里的吃食等物,每次必有徐妙仪最爱的酥油泡螺。
徐妙仪给了一吊钱的打赏,正待拆信,药铺门口停下一顶小轿,下轿的女子黑纱遮面,穿着朴素的秋香色通袖袍,玄色马面裙,气质沉静肃穆,虽然看不清女子容颜,但堂上坐诊的朱橚凭直觉就瞧出她就是王音奴。
王音奴对着朱橚轻轻点头,“我想见徐大夫。”
徐妙仪和王音奴后院相见,屏退众人,王音奴默默递上了永安郡主的手书,看到熟悉的笔迹,往事裹挟着悲恸却无能为力的情感席卷而来。
看到徐妙仪的表情,王音奴就笃定她就是手书里提到了女医,“我只问一句,这个永安郡主后来如何了?”
徐妙仪强忍住泪水,“难产,拼死生下一子,血崩而亡。”
☆、第190章 再次抉择
原本徐妙仪看见手书的开头,心中一跳,还以为永安郡主在里头道出了和她以前用明教教徒的身份密谋的计划,还有追踪亲爹张士诚宝藏的《杨公画谱》,虽然前者和后者都没有着落,尤其是从《杨公画谱》里东拼西凑的的藏宝图,历经艰辛磨难、差点葬生火海,最后却只是在西湖湖心岛的石碑上拓下了一首平庸的七律诗。
但这些消息一旦被北元郡主王音奴知晓,无疑是一场灾难。
可是徐妙仪读到了手书的末尾,永安郡主始终没有提到这些密闻,只是含含糊糊提到有个女医愿意听她倾诉。
徐妙仪十分感动,永安郡主这个下场凄凉的女子是善良的让人心疼,即使到了人生最绝望无助的时刻,就像即将溺水而亡的人会把身边任何东西当做救命稻草,紧紧抓住不放,和自己一起沉入水底。
可是永安郡主依然选择保持缄默,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所以徐妙仪并没有掩盖此刻悲痛的心情,直言道出永安郡主已死的消息。
王音奴心中隐隐感应到会是这个结局,但依然难以接受现实,反复问道:“真的吗?你真的亲眼所见?”
徐妙仪点点头,“我亲自给她接生,她身体虚弱,产后出血,我开了止血的药,可不管用,都怪我医术不精,用尽全力,她还是血崩而亡。流了好多血,浸透了被褥,滴落在地毯上,咽气时血都流干了,给她收尸时,尸首都轻飘飘的。”
“听说后来孩子报给了韩妃抚养,她身份特殊,不能入后妃陵墓,火化后骨灰放在了鸡鸣寺,我用一模一样的骨灰坛偷梁换柱,装了些草木灰进去,把永安郡主的骨灰撒进了长江,顺着江水飘到她的家乡苏州,算是死后解脱吧。”
当然了,偷永安郡主的骨灰被燕王朱棣当场“做贼拿脏”这种事情,不好和王音奴细说。
兔死狐悲,同为异国郡主的王音奴泪流满面,她不舍的抚摸着永安郡主手缓缓推到了徐妙仪那边。
“谢谢你冒险告诉我结局,宫闱秘事,我晓得规矩,不会说出去,何况这手书还提到了你,始终是个隐患。我命若浮萍,身不由己,想烧了吧又舍不得,想留下又怕被人搜去,必然起大干戈,所以干脆交给你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