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听了几人的话,也是明白了外头的舆论。
一句话概括,翰林院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如林延潮这样从翰林院被贬为外官的,要想先回要先担任几年京职,才能再回翰林院。
就像赵志皋,张位两位翰林那样,而林延潮要想破例,就是坏了规矩,凭什么你林延潮可以,赵,张两位翰林就不行。
更何况赵,张两位翰林这件事还是申时行手上办的,现在你申时行照顾门生,让林延潮直接回翰林院,不惜搞了个吏部考绩第一的名头来忽悠人,你以为搞这一套,就能瞒天过海,欺骗广大群众雪亮雪亮的眼睛吗?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外头议论不要管他。”
丘明山道:“现在不必当初,张居正在位时,钳制言路,满潮大臣不知清议为何物,但现在言官势大,弹劾大臣,犹如喝水,就算一时不当,也会有人追究。”
“若是东翁越拔为翰林,难保言官不会就此事议论。”
三人对此都是忧心忡忡,林延潮知他们都是设身处地替自己着想,所以难免思虑的多一些。
下面林延潮就在宅子里住下,不少昔日同僚得知林延潮回京的消息后都是上门拜会。
但是林延潮却是闭门不出,谢绝见客,那是谁也不见,关起门来读书。
闭门不出,是不愿意自己在官途未明时有所动作,如此传到外人耳里,又落个走动频繁,四处求官口舌的。
所以林延潮就自己待在家里读书。
每日林延潮严格按照自己先前制定的读书日程。
早起,养静,持敬,读经不二,读史子集,习文,作字,养身,然后好好指点同住府上杨道宾,袁家三兄弟,以及袁可立,陶望龄几个人的功课,让他们准备赴将来的乡试,会试。
期间天子一直没有下旨召见。
若是以往这样等的日子久了,难免会心烦。
但是林延潮在如此每日读书的日程中,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福州老家时,读书备考的日子。
每日读书之余,再将上一辈子的见识,再结合这几年自己做官所见所闻,以及在归德府事功的经验结合在一起,很认真的梳理了一番。
如此在这样枯居等候的日子中,林延潮也不觉得难过,对于天子的召见,也有一等你见与不见,我自巍然的心境。
这并非是林延潮看破名利,对于自己仕途不再关心,而是因为经历更多,而有的一等不惑。
这不惑是事情来与不来都是要来,你担忧与不担忧对于事情本身都是于事无补。
林延潮突然想起,当初参加会试前那一晚上前失眠,次日很担心自己会考砸,但后来知道大部分人也一样与自己睡不好后,林延潮倒是放下心来。
大概很多担心的事,到了最后都是如此吧。
当然林延潮自己虽不出门,但一直留心着京师的动静。
果真从自己回京的那一日起,这一身是非就避不过了。
比如吏部考绩第一的事,京里有一种言论就是'申时行这样做不是第一次了,为了让自己的门生回翰林院,不惜让吏部搞了这样一个名头。林延潮在归德政绩在如何出色,也不至于到只是任官三年,就大治的地步吧。'
“若是林延潮直接从外官回翰林院,那么于赵,张两位翰林是何等不公,此事传出去,以后官场规矩何在?人心如何能服?”
还有人传言说,这一次河南大水,淹没郡县无数,归德府也不能例外,天子震怒,要追究申时行与林延潮的责任。
如此不靠谱的言论,还有等等。
林延潮听说后没有理会,如此话题在自己回京头几日,传得很开,但后来天子一直没有召见他,加上林延潮一直深居简出,如此言论就渐渐没有了。
舆论又重新关心到其他事上了。
林延潮倒是乐意如此,继续在家读书,修身养性。
如此日子平静的过着,就在朝野上下都要忘了此事的时候,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
一名宫里的太监来到了林延潮的府邸。
这太监是林延潮老相识孙隆,当初林延潮中状元后,就是来送三元及第匾的那位。
孙隆一见林延潮就道:“林先生,陛下有口谕,召你即刻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