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卢义诚的学生眉飞色舞地道:“哪有那么轻巧,到了提学道那边,万一大宗师震怒,治他一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报到礼部上面,取消一次会试资格是小,这两位恐怕这一次就要革除功名才是大了。”
史继偕则是拉住翁正春的袖子道:“翁兄,想想家乡的妻儿。”
卢义诚看了翁正春那满脸委屈,他知道此人就是那等传统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论性子决计是不会与人冲突的。
他也并非一定要把事情闹大,弄到提学道那边去,就算当今提学与他有旧,但平白也不能亏一份人情。他的目的就是要折辱翁正春,当年他的才华令自己也是深为嫉妒了,若是他这一次考中进士,那么他心底如何过得去。
今日若是能逼得他方寸大乱那就最好了。
卢义诚当即道:“翁兄如何今日我一起往提学道走一趟?”
卢义诚觉得翁正春在他几句威吓之下马上就要屈服了。
但见翁正春神色变化,苦笑一声然后仰天道:“父亲,儿子不孝不能为我翁家光宗耀祖了。”
说到这里,众人都以为翁正春要作出什么激烈的事来。
却见翁正春向卢义诚一揖道:“卢大人,我们走吧,去大宗师那辩个明白!”
卢义诚没有料到翁正春有如此之言,当即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翁正春点了点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也!”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想到老实人生气了,你卢义诚把人逼到墙角,就算是老实人也会反抗的。
卢义诚深深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好,好,好,咱们一起去!带走,免得他们半路跑了!”
说着卢义诚的随从就要将二人带走,而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咳了一声。
众人人还未看清,但见是福州会馆的掌柜已是远远地就迎了上来,无比恭敬地道:“诶呦,陈爷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哪里敢劳动您的大驾呢?”
左右士子见了对方也是纷纷拱手道:“原来是陈爷!”
“陈爷有礼了。”
卢义诚一愕,能让这些举子如此客气及尊敬的人是谁,莫非也是朝廷命官吗?还是翁正春的后援。但称此人为陈爷,朝廷命官没有这等称呼啊。
卢义诚回头一看,这一看他倒吸一口凉气,此人虽不是朝廷命官,但却比朝廷命官还要令他畏惧十倍。
见对方进来,卢义诚连忙迎了上去笑着道:“原来是陈爷,许久不见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一刻卢义诚也不顾身份了,对方虽然是一个下人,但是他却得罪不起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礼部尚书林延潮的管家陈济川。
陈济川负手走到客栈之中,看了卢义诚一眼,他知道此人虽是自家老爷的同乡,但自己老爷一向不甚待见他。故而他也是懒得给什么好看脸色,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然后他走到翁正春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递上帖子道:“我们家老爷得知翁老爷三位离府的消息,深觉得是我等下人招待不周,以至于怠慢了三位。所以老爷将我很恨骂了一顿,命我无论如何要请三位到府上一趟。”
听了陈济川这话,所有士子都是露出羡慕之色。
卢义诚也是吃了一惊,林延潮现在是何等身份的人?居然还对翁正春这个屡试不第的穷酸如此尊敬,而且是派他的管家来邀请。而自己身为堂堂五品京官去他府上拜会却屡屡吃闭门羹啊。
卢义诚久未回乡,当然不知翁正春还是鳌峰书院的老师。
翁正春知道林延潮派陈济川来邀请,深感林延潮对自己的看重。他言道:“蒙大宗伯厚待,翁某实在……实在……”
毕自严在一旁道:“陈管家,还请你转告大宗伯一声,我们此刻无法去了,这位卢大人要治我们一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拿去提学道严办呢。”
此言一出,顿时卢义诚脸皮一跳。
陈济川转过身向卢义诚道:“哦?卢治中,有这回事吗?”
卢义诚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唯有硬着头皮道:“有此事。”
陈济川点点头道:“”也好,顺天府提学道能管的事,礼部也都能管,那么劳烦卢大人也走一趟,到我老爷府上亲自解释这事吧。”